骑相顾愕然,一时竟不敢向前。
慕舆虔怒喝道:“怕什么,上!”
箭雨一度,千余铁骑,呐喊着杀了上去。
晋军叠厝成墙,肩并肩,背靠背,阵脚丝毫不乱。
马影刀光,登时搅作一团。
不过片刻光景,燕骑呼啸着圈回,留下了百余具人马的尸骸,晋军阵中,却死伤甚微。
慕舆虔朝地下重重呸了一口,长矛一举:“再上!”
这一次,晋军死伤了几十人,活着的人当中,许多人的白袍也染成了红装。
但燕军的死伤更重,素来悍勇的百保鲜卑们,此时盘马横刀,也不免有些中心摇动。
慕舆虔额上中了一刀,鲜血淋漓。他抹了一把脸,狠狠骂道:“娘的,给我再……”
“慢来。”
慕舆虔回头看时,却是慕容德到了。
“吴人擅守,且有必死之心,骑兵不利巷战,不能这样硬拼啊!”
慕舆虔拱了拱手:“全仗王爷!”
慕容德一挥手,两队燕骑涌出,踏入晋阵,交战片时,即行退出,另两队铁骑又继之杀到,此起彼落,鱼贯循环不止。
晋兵虽然坚忍,毕竟人少力疲,渐渐支持不住。
晋阵垓心,突然发出一声大喝,所有晋卒,一齐掷下板厝,双手执刀,騥进而前。
慕容德脸色也有些变了,低声传令,所有燕骑,同时举起了刀矛。慕舆虔已匆匆包扎停当,也抄起长矛,挣扎上马。
晋人倏忽间近了,刀光耀日,刺得鲜卑们挣不开眼睛。
“放箭!”
两侧的屋顶上,突然传出慕容楷兄弟的号令,两千弩手,如从地心涌出。
一无甲厝,二无城郭,五百血肉之躯,如何抵挡这纷纷箭雨?
但跌扑相继,却始终没有一声惨呼,更没有一人向后顾望,能站立的晋卒们,仍咬着牙冲向前方的敌阵。
慕容德的眼眶不觉有些湿润了,但疆场无情,何暇细想?不待他的将令,左右身后,铁骑纷纷,早已践踏向前。
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一个白衣吴儿是向后倒下的。
正当街心,一面晋军大旗屹立不倒,掌旗的晋卒身重数箭,早已气绝,双手却兀自死死擎住旗杆不放。
燕骑纷纷绕过街心,免胄致敬,却久久无一人敢靠近晋旗半步。
洛阳城头。
几个燕卒用一面板厝,抬着重伤垂死的沈劲,来到燕军诸帅面前。
慕容评皱了皱眉:“足下与晋主有杀父深仇,缘何身临绝境,犹不投降?”
沈劲挣扎着坐起来:“君何出此言!周易中有言,干父之蛊用誉,君何汲汲劝人背反?吴下健儿,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兵败至此,惟求速死,以报家国而已,何絮絮劝降为?”
慕容恪凝视着沈劲,欲言又止,沉吟着不出一言。
慕舆虔摇头道:“此人真是好汉子,可惜志在尽忠,断不肯为我所用,不如成全了他罢。”
慕容恪仍是不出一言,脸上神色,甚是复杂矛盾。
沈劲坐在板厝上,仰面笑道:“座上是太原王罢,能见慕容玄恭而后死,沈劲也算不枉了,请速处置,我死而无憾!”
慕容垂起身离座,满斟杯酒,双手奉上,然后解下佩剑,放在沈劲面前:“在下慕容垂,愿以此剑此酒,饯别壮士。”
沈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掷杯于地,然后拔剑在手:“能死于吴王剑下,真是快事。族异国殊,今生不能为交,来世再见!”
座上诸人,城头众兵,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双眼。
城里城外,春天的阳光和煦地洒向山山水水,也洒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