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不適才只是個開始。
身體酸軟無力,又困又疼,她好想睡覺,但眼皮發燙,完全不能夠閉上眼睛。
耳朵里像伸進去一根尖尖的針,時不時地猛然戳一下,痛的栗枝打冷顫,她裹著厚厚的被子,閉著眼睛,迷迷糊糊感覺到自己被人推了出去。
氧氣罩就罩在她鼻口上,那種缺氧窒息的感覺終於得到了緩解。
好似困在淺灘上的魚兒終於回到大海,栗枝用力吸了一口氣,肌肉慢慢放鬆。
以前抑鬱情緒上來時,她曾想過一了百了。
但現在她不想死。
她考上了十八歲時心心念念想考的大學耶,已經讀完,順利畢業了呢!
而且還開開心心考上了更好的研究生!
擁有了自己的車子,有一份熱愛的工作,她還學會了化妝、穿衣搭配。
八歲時候的她還夢想著每天都可以吃到一支冰激淋,現在她只要想吃,哪怕半夜也可以下單請跑腿外送過來。
現在居然實現了八歲時的願望呢。
怎麼搞的耶!她已經成為八歲和十八歲時憧憬的成功女性了呢。
好棒啊自己。
我真厲害!
23歲的栗枝很滿意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就這樣短暫的結束掉。
她想好好地活著。
肺裡面好痛,熱辣辣,像是有把小刀在刮,又像是有火在燒,栗枝咬緊牙關,在疼痛到快要昏厥的邊緣,她卻冷不丁想起秦紹禮。
不過思維漸漸潰散,栗枝卻冷不丁想起十八歲的那個夏季晚上。
酒店冷氣開的涼爽適宜,她坐在休息廳,詞彙本附贈的紅光塑料遮詞版擋住單詞。
她剛剛背到「lonely」。
lonely。
偏僻的,孤獨的,人跡罕至的,在孤單中度過的。
在酒店偏僻的角落裡。
孤獨的少女坐著。
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來,他微笑著問:「難道秦紹禮這個名字不好聽?」
在孤單中度過近三個月的少女抬頭,撞見一雙含笑的、好看的眼睛中。
人跡罕至的情緒深處,情竇初開的心臟,悄悄地為他冒了一顆生澀的、隨風搖曳的嫩芽。
倘若如今的栗枝回到十八歲那天,回到那個夏季的晚上。
她會合上書,認真告訴他:「秦紹禮聽起來老氣橫秋,像壞人的名字。」
「但有人愛著這壞人。」
-
秦紹禮在深夜接到龔承允的電話。
他一夜未眠。
在醫院最近訂的酒店,往日裡非精細不睡的他,這次要求只有一個。
離醫院越近越好。
核酸檢測結果在深夜才出,而栗枝第一個打電話的人是龔承允。
陽性。
她感染了。
助理就住在秦紹禮隔壁,當聽到外面急促腳步聲後,他下意識地起床,飛快出去,卻只能看到隔壁空蕩蕩的房間,門也未來得及關,正發出滴滴的提醒聲。
助理從秦紹禮決意脫離父母勢力時就跟著他,往日裡見到的秦先生始終溫文爾雅,從容不迫,儀表整潔,這還是第一次,他看到秦紹禮連拖鞋都沒穿,就這麼赤著腳往醫院方向而去。
如此,如此。
助理方才稍稍眯了一會,還沒有徹底清醒,記掛著秦紹禮的狀況,不敢大意,匆匆跟過去。
好不容易跑過去,累的氣喘吁吁,助理卻見到了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秦紹禮。
他已經失去以往的鎮定從容,襯衫並沒有更換,上面還有些壓出來的褶皺,赤著腳,站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