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屈身附贼,汪精卫泪眼里的山影。钱锺书先生曾作《题某氏集》,对汪精卫的诗也有赞意:“扫叶吞花足胜情,钜公难得此才清。”
一
中国人对政治气节看得比女人的贞节还重,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讲究气节的典型,无疑是伯夷和叔齐。司马迁把他们冠于《史记》列传之首: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
武王以正义战争胜利者的名义,荣登大朔。“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
但庄子在《让王》篇中,伯夷、叔齐指责周的行为是“推乱以易暴”,因此“天下闇,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如避之,以洁吾行”——周德衰败,与其和周朝相处污染我们的身体,不如躲避,清洁我们的行为。在这里,庄子第一次为我们民族提出“洁”的概念,其实我们可以延伸的是我们不但要有身体的洁,更要有精神的洁。但洁,无论身体和精神都是要有成本的,没有肉末,没有食粮,对出身贵族的肠子来说,采薇而食,面有饥色的日子并不好打发。鲁迅先生在《故事新编。采薇》这篇小说中甚至给伯夷、叔齐列了一个薇菜的食谱:薇汤,薇羹,薇酱,清燉薇,原汤焖薇芽,生晒嫩薇叶……蜀汉谯周在《古史考》中记载了一个伯夷、叔齐饿死的传说:野有妇人谓之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于是饿死。
汪精卫:龙种抑或跳蚤(2)
这确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和洞见。“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水是周朝的,云是周朝的,薇菜也是周朝的草木,你们不食周粟,却食周的草木,性质有何不同?面对这个尖锐的说法,伯夷、叔齐的道德优越感现出了巨大的裂痕,不能两全之下,只好饿死了事。
死前,伯夷、叔齐作了一首歌: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其实由庄子提出的“洁”,我们想到历史上人们抨击的不洁的五代十国的冯道,冯道让后人在史书上诟病不已的是他的政治节操。在正统的历史伦理和由儒家建立的社会道德伦理看来,一个有操守的官员,应该有为人与为官的底线,超越底线,就会引起人们鸣鼓攻之,但冯道在乱世里却走马灯似的变换门庭像人尽可夫的*:冯道在唐朝末年投奔军阀刘守业任参军,刘败后投奔河东监军张承业,张承业将他推荐与晋王李克用,任河东节度掌书记。后唐庄宗时升任户部尚书、翰林学士,明宗时出任宰相。后晋高祖和出帝时亦均任宰相。契丹灭晋后,任太傅。后汉时任太师,后周时仍任太师。短短的数十年间,冯道接力一样在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契丹五个朝代及十个皇帝——唐庄宗、唐明宗、唐闵帝、唐末帝、晋高祖、晋出帝、汉高祖、汉隐帝、周太祖、周世宗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政府中出任中枢高官。于是欧阳修在撰《新五代史》时以朱笔点评:“其可谓无廉耻者矣。”薛居正的《旧五代史》虽然对冯道待人接物有古人之风、大臣之体赞赏,但最后还是下了这样的结论:“夫一女二夫,人之不幸,况于再三者哉?”
但冯道这个人让我们跌破眼镜的是,他并非是我们常看到的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一类,冯道“少纯厚,好学能文”,“为人能自刻苦为俭约”。
冯道早年在李克用军中任掌书记,也是文职中的将军军衔,可他却居住在十分简陋、四处冒风的茅屋里,连片席子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