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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1 / 4)

路上有一座桥,要上坡。我们要求下来走,叫他空车骑到桥中等。他同意了。他在桥中等我们,却并不看我们,只顾拿衣襟揩脸上的汗。我们赶上来时,再也没有坐车的欲望。“爸爸,已经不远了,我们不要他拉了,我们走过去吧?!”女儿提议。“不坐到底,我怎么好收钱呢?”他平平静静地回答,仍没有回头。我们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瘪声瘪气地往他的车上爬。

从我们家到父母家,走的是“Z”行线路,车到“Z”字的第二个弯口时,我们坚决不走了。妻说:“到了到了,请停车吧!”他问:“真的到了么?”妻说:“真的到了,拐过弯就到了。”他便不再坚持,停车,让我们下。一手揩汗,一手从妻的手中接过三枚一元的硬币。

让他少拉了一截路,我们心里略略好受些。为这三块钱的历程,我们一连说了几声谢谢,尽极歉恭。他却没有任何反映,上了车,头也不回骑走了,转眼便消失在两盏路灯间的暗黑中……。 最好的txt下载网

将视线握在手中

折叠椅坏了,弃之为垃圾。椅架的铁管子被盲者拣了,被盲者握在手中,新生为硬朗的视线:哒、哒、哒,盲者用铁管子点探路面,前进的方向便准确无误!

初到小城,那晚满嘴酒气走出饭店,走出那远离贝多芬远离《命运》的流行音乐。街上行人稀落。嘈杂中,听到一男中音有几分苍劲地响起,吐字不是很清,又是土话,便不清楚话的内容。循声望去,是路边上的盲者。盲者眼睛废了,但绝不是没有视力。

盲者把细铁管子紧握在自己的手中,把视线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五十岁了吧?也许更大。中等偏高的个子,阔额宽肩。着白衫蓝裤,白衫并没有系在裤腰中。胸前挂半导体喇叭。身子一侧跨着破旧的大帆布包。

他边走边重复着叫唤。终于听清楚了,是“买《扬子晚报》喽——”、“买《扬子晚报》喽——”!这个年老的瞎子,这个把视线握在手中的人,原来在卖报!他怎么会卖报呢?在我的头脑中,卖报从来是孩子们的职业,他们手眼为活,泥鳅一样在人裆中钻来钻去,唱着“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盲者,他已经迈不出轻灵的职业步履了,他已经唱不出诱惑的职业歌曲了,他已经不具备这个也许是人世间最简单职业的基本的任职条件,但他不睬。也许有人供养,也许无人供养。即使无人供养,他也可以选择乞讨啊,他有这个权力,谁会拒绝分一勺饭给一个瞎子,而且是个年老的瞎子呢?!与卖报相比,乞讨太容易、太实惠了,他为什么不去选择呢?他是喜欢这种把握视线、扫描未来的感觉么?

“买《扬子晚报》喽——”!“买《扬子晚报》喽——”!他继续叫唤。叫累了,就打开胸前的半导体喇叭,放他录好的叫卖声。两种叫卖声交替着在大街上响起,在昏暗中叩击每一位行人的耳鼓,叩击沿街的每一户楼窗。但行人匆匆,甚至没有人瞟他一眼,楼窗也依旧开着或关着。

深秋的风吹散我的酒气,把我吹得清醒起来。我立在酒店前,呆呆地目送盲者的背影,《扬子晚报》的叫卖声也渐去渐弱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到湖滨路散步。那是城乡的结合部,比较偏远,三两幢平房一过,便是田园了。白天也不热闹,晚上更加冷清,几乎没有人走。我走到田园边,向远方的夜空出了一会神,便准备往回走。折身一看,在空荡荡的湖滨路的中间,有一个人摸索着走来。当那熟悉的叫卖声也隐隐传来,我震惊了,震惊得无以言说!

我快快地走过去,他慢慢地走过来。我们走到一起时,他继续向前,我便好奇地转过身,看他如何走下去。他走到最后一幢平房前,高八度地叫卖了两声。门本来开着,现在依然开着,但没有人出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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