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這玩意兒,他很久沒碰過了,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自從受傷之後,心肌受損,受傷前他能輕鬆地負重跑上幾公里,高空跳傘,但身體受傷之後,持續地高強度訓練能讓他窒息。還有最重要的是槍握不穩了,每發子彈正中目標直擊要害是一名特種兵的必備技能,可受傷之後,他扛著槍,瞄準著目標,冷汗卻一把一把地往外流,那時候,他曾感受過瞬間的灰暗,簡直讓人發瘋。
他現在也是,雖然能正中靶心,但出手太慢。
大隊長知道這對於任何一個曾經優秀的特種兵來說,這種握槍的滋味是極其煎熬的。
他說:「也許曾經,槍是你的全部,但現在不是了。明天你的假我批准了。」
「謝了。」任淮浪早就收拾完東西。
齊染對他能在太陽下山之前回到家感到意外,不過還是一身臭味。
任淮浪好好地洗了個澡才坐到齊染身邊。
他把腿搭在他的腿上,腳趾不停動彈。任淮浪捏在手心裡,軟軟地,他不想放開。
「我覺得你給我做的美甲比美甲師還要好。」齊染把一罐黑色甲油給任淮浪。
任淮浪說:「中毒更深了。」
「我要傳染給你。」
任淮浪一刷子正要下去,可不知為何他就又想起了今天下午那把槍,他拿著它,看向遠方的目標,胳膊卻在搖搖晃晃,他明明繃直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手裡的不是槍,是把小刷子。
任淮浪皺眉,又扣上蓋子,說:「今天先不行,對不起,染染,下次。」
他仍握著她那隻腳。
「反正你說要給我塗一輩子的,你逃不掉。」齊染收回腳,將頭靠在他肩窩。
任淮浪這人平時做任何事情都是行雲流水的,他好像永遠都能清醒準確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但他剛剛愣神的那幾十秒,顯然十分不正常。
任淮浪將她抱緊,不自覺間力氣有點大。
齊染摳開他的手指,腰才解脫。她一下一下地吻他的唇,待他身上肌肉稍微放鬆,才問:「你怎麼了?」
「幫我一下。」他不想停下,便從沙發上撈起齊染去了臥室。
齊染本來安排好紀念日這天,他倆先去照相,然後再去公園划船。
結果昨天晚上兩人折騰到很晚,齊染定好起床鈴,但早上鈴聲如期響了,她卻沒有絲毫知覺。
任淮浪關掉鈴聲,繼續看著她睡。
她貌似是做了不好的夢,眉頭越皺越緊,睡覺向來安靜的她這時呼吸急促。
他握住她的手,用放在她頭頂上的手拭去她額頭的汗。
他之前也常做拿不穩槍的夢,整宿整宿的在夢裡受著折磨煎熬。後來身邊有了齊染,那個夢才不做了。
齊染被醒來的時候,也是愣了兩三秒才緩過來,一顆淚從她眼角滾過。
直到她感覺額頭上一熱,她才發現任淮浪還在她旁邊,胳膊拄著頭瞧她。
任淮浪還在床上滯留,齊染因此認為時間還早,便想再睡上一覺,她還想續上剛才的夢,給那個夢一個好的結局,但眼尾掃過牆上的鐘表,才驚奇的發現已經九點了。
九點了……
任淮浪竟然還在床上跟她廝混,這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她轉身將臉埋在他懷裡。
「做什麼夢了?」
「很完整的一個夢,不太好。我夢到一對分居兩地的新婚夫婦,他們很久沒有見過了,丈夫正在酒店裡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跟妻子打著電話,他們正聊歡聚後的計劃,但就在這個時候酒店的吊燈掉了下來,正好砸到了丈夫的頭上。丈夫就這麼去世了。電話另一頭的妻子不停地哭,我也跟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