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云仝从军时父母就已亡去,二弟年未弱冠染了重病故去,三弟在他从军后不久也踏入军旅,为吐蕃人所杀,兄弟四个,只剩下了他和老幺。云十三在云仝耳边絮絮叨叨,不外乎家长里短、坊里坊外,从他口中,云仝知道,四弟云无双在京兆府当差,似乎还是个小官儿。他心中冷笑:这厮倒活的自在!
这一夜他睡的十分踏实,睁开眼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心中暗暗自嘲:甫一回家,便变得这般慵懒起来,说什么仗剑江湖、游侠四海,原来抵不过一枕春梦!就听院中一男子大声喊道:
“云大侠、云帮主,云老哥,云中鹞子神弹子云大郎,可想死我了!”
这声音如用木片刮瓷锅,闷哑难听。云仝披上长袍走出屋子,见一群人走进院中,当头一人朝天鼻、扫帚眉、三角眼、招风耳,甚是丑陋。这人矮胖身材,穿了一身大红的绣花锦袍,偏生又在头顶幞头上插了一朵鲜花,越发显得滑稽有趣。
云仝识得此人,哈哈大笑,道:“猪鼻子鲍三郎,这京兆府界面果然还是你的天下,我刚回家,你就听到消息找上门来了。难不是又找我打架么?这十年来,你那半边鼻子眼看养好了,小心我又给你打塌。”
鲍三郎微微一愣。他天生的朝天鼻子,有到过滇西见过大象的人给他起个诨名“大象鼻子”,年轻时云仝却觉得他那鼻子神似猪鼻子,叫他“猪鼻子”鲍三。十年前云仝与他同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游侠儿,他是西城游侠的头儿,云仝管着东城游侠,两人都是年轻气盛,自恃武功,互不服气。一日约了比武,鲍三郎使得一手好朴刀,使将开来刀风凌厉,云仝却不等他招数展开,跳过一边,一弹子将他半边鼻子打塌。此时云仝一语提起昔日恩仇,且当着众人叫他“猪鼻子”鲍三,话中不无讥诮之意,鲍三郎心中尴尬,一张老脸也难得红了起来。不过他长得虽然丑陋,心胸却颇为开阔,与云仝又是少年故交,心知他并不是成心揭短,不过是戏谑玩笑之言。身边一个少年却喊将起来:“兀哪汉子,鲍大哥这等抬举你,你却出语伤人,以为我们京兆府无人吗?不须鲍大哥动手,你就是有三头六臂,大家伙儿也揍你个骨肉分离。”
云仝也不答话,只是瞅着鲍三郎笑,鲍三郎回头瞪了那少年一眼,道:“混账王八羔子!刚出窝的雏鸟,嘴上茸毛还没黄呢,也学人找场子斗狠。也不打听打听,云大哥是何等英雄?且不说十年前他与我快意长安城了,这十年中,他又做出了多少英雄事迹?就是朝廷统兵将领,他也一刀宰了,新近又当了丐帮帮主。天下皆知,丐帮有十万帮众,他们就是每人吐口唾沫,也把你这‘吊死鬼’淹死了!”
这少年容貌颇为俊俏,只是面色惨白,便如民间传说“吊死鬼”一般。他本是城中王姓富商子弟,家中娇生惯养,文、武都学了个半吊子,略略看了几本侠客传奇,竟一心要做游侠。他老子无法,托人求情投到了鲍三郎门下,鲍三郎贪图他家钱财,将就收下了他。只是他少不经事,为人又不知深浅,借着鲍三郎的名声,在东、西两市横行霸道,惹出了不少事,集市上做买卖的因着他的苍白面色,给他起个诨名“吊死鬼”。以往,他惹祸后鲍三郎少不得给他摆平后事,看在他老子钱帛花红的份上,也只能气在心里,今日见他言语中不知深浅,怕得罪了云仝,话语中就颇为严厉。这少年吃了一瘪,他自小没出过京城,也不知丐帮名号,见云仝不过长相凶恶了点,身上长袍却是破旧普通,他是商人子弟,只认衣裳,心中大是不服气,想到:即叫丐帮,左右也不过是一帮叫花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素日间他十分畏惧鲍三郎,心中虽不服,场面话却再不敢说了。
云仝又是一笑,道:“鲍三兄,十年不见,你手下人才日众,便如这位仁兄,也端的是英雄出少年。我丐帮一帮穷叫花子,虽然肮脏,唾沫却是精贵,自是不会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