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跪倒,罗威伸手拦住了他,沉声劝道:“忠正为人洒脱,不拘小节,生前最忌恨那些繁文缛节,你也是不以前的毛头小子了,身上到处是旧伤。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高成低下头,抽泣道:“恩师,过了十五年,学生才来拜祭郭伯伯一家,实在是惭愧得很。”
香光忽明忽暗,香烟袅袅升起。
罗威凝视着昔日一同出生入死、同仇敌忾的同袍兄弟的灵位,叹道:“唉,说到惭愧,老夫才是真正的愧对郭家,愧对恩师,愧对忠正兄。”
他是郭怀从伙头军一手提拔起来的。郭怀是他的伯乐,也是他的恩师,对他恩同再造。可是,郭家遇难前,他就挂帅在征讨西南。等他彻底平了西南,班师回朝,已经是五年以后的事了。那时,尘埃落定,京中已经无人记得世上还曾有过郭家。
痛恶老妻五年来只字不提郭家惨案,他一怒之下,差点休妻。后来虽然被子女劝住了,却上表自请调任边关元帅,与子女的书信中不许提及老妻半字。直到后来高成接任,他才回京任兵部尚书一职。此时方知,老妻早已化成枯骨。已经当了婆婆的女儿抱着他的膝盖痛哭,说她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去世时,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的遗愿是能得到他的原谅,还有郭家早日平冤昭雪……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老妻都是为了罗家。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是他自己窝囊,只能拿相濡以沫的老妻泄恨出气罢了。
这一生,他罗威顶天立地,精忠报国,上对得起天,下对得住地,中间无愧于黎民苍生,唯有对不住恩师和老妻。所以,他指天发誓,有生之年要为郭家翻案,以报恩师知遇之恩。只有完成了老妻的遗愿,百年之后,他方有脸面去和老妻黄泉相聚。
高成擦去眼泪,坚定的对他拱手说道:“恩师,学生一定要为郭伯伯一家翻案,请恩师……”
罗威拍拍他的肩膀,摇头轻叹:“庆之,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什么事都只想让自己身上揽。听着,这事与你无关,不许跟老抢。”
“恩师郭家于高家情深恩重……”高成急忙辩解道。
“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罗威看着眼前黑压压的灵牌轻笑道,“你先好好看看这些灵位上的名字,然后再说说你看出什么?”
高成却垂下眼帘,低声答道:“恩师,学生明白您的心意。学生很清楚其中的风险。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学生出头为郭家翻案,一半是郭、高两家的情谊,另一半却也是为了高家着想。”
罗威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帘幔,轻声说着:“你们高家不是好好的吗?乱说什么?”
“所以,学生才愿意站出来为郭家翻案。”高成坚决的看着他,“恩师,唇亡齿寒。昔日,是学生不成气候,无力为郭家奔走。今日,学生于军中略有声望,再加上,犬子又成了郭家的外孙女婿。高家更有立场为郭家翻案。正如恩师所言,天恩无常。如果高家只知自保,今日不为郭家奔走呐喊,明日高家落难之时,有谁还会为高家奔走呐喊?恩师,死并不可怕,学生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并且永无沉冤得雪之日,无颜面对高家列祖列宗。”
罗威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语结。
高成撩起前袍,在他跟前长跪下来,咚咚咚的叩了三个响头,跪直身子含泪笑道:“恩师高义,学生心领了。郭家之祸就是世勋之祸。飞鸟尽,良弓藏。这也是高家躲不过去的劫。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罗威神色大变,双手用力拉起他,低喝道:“你个憨瓜,胡说什么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圣上要……哎呀,你真是气死老夫了。老夫的意思是,郭家当年之事,盘根错节,牵扯到了朝中许多大臣。你常年不在朝中,又是个性子刚烈的,哪是那帮老匹夫的对手弄不好会引火上身啊。老夫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