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果叫安逸回答,无外乎“还行吧”、“凑合”云云,毕竟这丞相府虽然豪华,但与他几十年的见识相比,也不过如此。就连让赵斌回答,也逃不过“果真豪华”等等虽则是捧实则是敷衍之语,毕竟他也是修道之人,平常虽然搞怪一些,但对这凡俗的财宝也是看不上眼的。
可眼下这里却不仅仅只有他们,小狐狸还好,虽然小孩心性,但她毕竟是妖,也就看着好看,有些喜爱而已。而林清婉自幼贫寒,之前那许员外家虽则富贵,但比之丞相家那是远远不足,所以在见了如此富贵堂皇的房子,眼中也异彩涟涟。
不过好在她颇为自律,又加上本性有些清高,是以,面对着这秦管家有些炫耀的话,心生不喜之余,对这极尽奢华的屋子也没了感觉,眉头轻蹙下,教人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呢。
唯有老太太与众不同,她虽然跟着赵九州享受过几年富贵,但本身就是小家主的姑娘,即使见过相府这么气派的?又加上人老智昏,没有听出这秦管家话外的炫耀之意,是以在秦管家问完后,根本不等安逸几人说话,就满口子夸赞道:“人人都说:‘大家子住大房’。如今见了相爷府上,大房子里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
老太太一开口,众人表情不一。安逸是满脸不在乎;赵斌则因是她母亲,也尽着老太太高兴;小狐狸听着有趣儿,双眼笑成了一条缝儿;林清婉则面有羞惭之色,对比着另一边笑意吟吟的秦安,不可不谓是鲜明。
老太太却丝毫不觉,说道兴起之处,竟然还比手画脚,一指窗户道:“不愧是相爷府上,糊窗户的竟然都用上青纱,像我们寻常百姓家,能有几张草纸就不错了……只不过……唉……”
“老太太可有什么不满之处?”秦安见老太太说道最后竟然叹了口气,眉头有些微皱。
可老太太却并没有发现,两只眼盯着那青绿色窗纱,唉声叹气道:“说起来也是老身不知足罢了,这窗纱本是极好的,但来前我看院子里种着青竹,又没有个桃李杏树,而那竹子已经是绿的,这窗户再拿绿纱糊上,反倒显得不配。要是有几匹五颜六色的换上,艳丽多彩,纱再轻软,那可就完美了。”
“老太太有所不知,眼下这青纱,可是不同寻常……”秦安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都听出他话里有几分嘲讽之意:“这青纱名为软罗烟,说起来还是老爷小时,老老爷亲自叮嘱换上的。这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青,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是银红的。要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和烟雾一样,所以叫做‘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做‘霞影纱’,这都是皇宫贡品,除了我们丞相府里,寻常官员家都找不出几匹,还没有哪个舍得糊窗户的!”
老太太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林清婉脸上羞愧更甚,但厌恶也更甚。
这房间说起来她是极为喜欢的,尤其是当地放着的一张花梨大理石的大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贴,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联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傍边挂着个小槌。
总之一切无不透着一种文雅之气,让她这读过几年书的人非常喜爱,但由于秦管家嘴里的一丝不屑之意,反倒激起了她一身的清根傲骨,对于这原本喜爱的房间,也流露出了一丝排斥。
安逸在一旁看到,不禁暗自摇头。她这种表现,与其说是傲骨天成,倒不如说是自卑。
唯有自卑,才会对别人的言论太过在意;唯有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