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沒有發出聲音來。
她想起少年臨終前的懺悔，想起韓娘遺忘初心時的頓悟。想起阿淇的父母決意赴死前，驟然看到希望後，斬釘截鐵的祈願。
&ldo;若道心不堅決，遺願里的執念趁虛而入，同本心魔障相應相生，怕就要結成心魔。令辛苦修行毀於一旦。&rdo;
雲秀便記起，少年的悲痛侵入她的內心，同她心底潛藏的悲傷相呼應相混淆時，那物我不分的感受。
原來那就是所謂的走火入魔嗎?
她便坦率向華陽真人承認，&ldo;在華山上，替人了卻了一樁遺願，確實被執念給衝撞到了。可是&rdo;她想了想，&ldo;可是，師父，我覺著該義無反顧時，卻因種種畏懼退避不前，也有違逍遙之心。神仙，是不是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義?&rdo;
&ldo;沒有。&rdo;華陽真人抿唇一笑，&ldo;但是，菩薩低眉，金剛怒目。當神仙覺著自己該義無反顧時，便義無反顧。這也是逍遙。可你既不肯因種種畏懼而退避不前，便該知道，遲早會有一次，那種種畏懼成真。到那時，你能做到不悔嗎?&rdo;
雲秀眨了眨眼睛這個，還真不敢保證。
華陽真人便摸了摸她的頭，道，&ldo;那麼，便先聽師父的話，非到死而不悔時，便不要替人了卻遺願了。&rdo;
雲秀猶豫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有人笑著推門進來，&ldo;快看，山下起庭燎了，外面要開始跳儺舞了。&rdo;
幾個抄書的小丫頭一哄而起，紛紛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華陽真人。
華陽真人對雲秀點點頭，道，&ldo;去看看吧。今晚怕是要出大事。&rdo;
雲秀心想，就算真出大事，也不是出去看看就能發現的吧。
但等她走出院子，和阿淇她們爬到高台上去看熱鬧時，忽見遠處燈火漆黑處有紅焰濃煙滾滾騰起。
蒲州柳家老宅，著火了。
第49章 相見時難(六)
柳世番不在家，鄭氏一個人帶著三個女兒，只覺得這個年過得心神不寧。
三天前，二叔叔柳世訓便讓杜氏來提醒她，&ldo;外頭有些不肖之輩在打探咱們家，估計是想趁年末來打牙祭。您留神防備。&rdo;
柳世訓人狠話少，說什麼都輕描淡寫。&ldo;打牙祭&rdo;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肯定不是討頓飯吃這麼簡單，最起碼也得是打家劫舍。
再想到柳世番得罪的那些亡命之徒，鄭氏就覺得頭皮發麻。
但要當宰相夫人，就得有些當宰相夫人的狠勁兒，鄭氏想。她本就是宰相孫女，名門閨秀，深知&ldo;臨危不亂&rdo;、&ldo;處驚不變&rdo;是名士軼聞里的標配。若真是亡命之徒來了，那必是藩鎮針對柳世番又一次報復，且這一次是直衝著寡妻1幼女來的。這種駭人聽聞之舉，史書上肯定得記一筆，時人更是得很議論一陣。而她在這些逸聞中，定然是個很緊要的角色。這其實也是個機會。
橫豎怕也沒用，該來的總會來。她剛好可趁機搏命一拼，為她和三個女兒日後出人頭地積攢些資本。
鄭氏想明白了，便以她哥哥的名義送信給州長史此人是她祖父的門生提醒他留神城中流寇，千萬別讓年初在長安發生的事發生在蒲州。
卻沒明說有匪徒盯上了她們母女，要州府派兵來保護州府倒是可以保護她一時，可若匪徒遲遲不出洞，莫非州府要保護她一輩子?只怕時日稍多，就要埋怨她端架子、公器私用了。還不如不留這個話柄。
隨即鄭氏又寫了封大義凜然的信給柳世番，大意是，你忠君之事，不畏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