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人房嫌熱,這會兒卻擠過來,把周錦城的一條胳膊抱得很緊。
周錦城要他放開,阮唐不肯,反而振振有詞:&ldo;在家裡時不是天天這樣麼,可我都多少天沒抱了?哥哥小氣,我抱抱怎麼了?很熱麼?我不覺得。&rdo;
話都給他說盡了,周錦城唯余長嘆一聲,那條胳膊也只能給人抱著。
周霖輔讓他帶的嫁妝,周錦城等辦完喪事後拿了出來,給他的兩個舅舅分派。可兩個舅舅都堅決說不能要,要不得。
東西是孫家嫁姑娘送出去的,說這些東西同他家的姑娘一般重要也不誇張。姑娘去了,可還是那家的正房夫人,周家老爺哪天駕鶴,也是要與她合葬的。
如今嫁妝退了回來,往後怎麼說?
退嫁妝的人就是這麼個心思,即便做意思留下些零碎,說是給周錦城的那份,可收嫁妝的人又會傻到哪去,能看不出其中緣由。
周錦城更不會不知道。只是他已不對周家存有任何期望,已經這麼大年紀了,周霖輔仍然良心上過得去,要退,他少不得就乖乖給帶了回來。
東西到底是留下了,孫家也再住不得。臨考還有不到兩月,周錦城胳膊上別一朵白花,便回了周家。
倒不是因為那過了經年又返還給孫家的嫁妝,而是另外一樁陳年舊事。
他娘在時,曾給他與二舅家的一個妹妹許過指腹之親。從前沒當真,可兩人在孫家有過兩面之緣,不知怎麼的,孫家人便漸漸動了心思,常在飯桌上玩笑般提起。
這實在令人心驚。便是真正請了媒人,行過納采,也少有人家會這樣舉動。
周錦城長到十七歲,從未想過娶親如何。他被嚇了個愣怔,將告別的禮數盡到,便逃命似得回了家。
除了作弄阮唐以外,他少有的在別的事情上露出少年人急躁衝動的心性來。
帶去孫家的下人那麼多,這事瞞不過去,不過幾日,周霖輔便知道了。出乎周錦城意料的是,周霖輔沒因這事叫他過去大加教訓。
多麼奇怪。往常因為他沒有送林素嵐出門,便會得到臭罵一通,此次失禮至此,周霖輔卻全然不做理會。
周錦城不由得想,是因為失禮於孫家,周霖輔便不在意,還是因為他剛剛才幫忙送了自己母親的嫁妝回去,周霖輔便將&ldo;功&rdo;與過兩相抵消了呢?
想不通,慢慢也就不想了。
在周府,阮唐上午陪周錦城在書房,研磨鋪紙曬字的活兒做的很熟練。下午周錦城要默書,房裡不能有人,便放他去玩。
小傻子在府里一天比一天熟,再加上有周錦重的助力,兩個人野的範圍越來越廣。而他一下午去了什麼地方、和什麼人玩、說了什麼話,回來都要給周錦城講過一遍。
不想聽是不行的。
這晚,周錦城卻沒等到阮唐在外頭瘋完後來書房找自己一起回去休息。是時辰不早了,燕兒來叫,周錦城問起,才說阮唐一早便回了屋,現已洗漱完睡下了。
除去周府這個,再尋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下人。可惜周錦城縱容再縱容,他跟前的兩個丫鬟早就對此習以為常。
屋裡沒點燈,黑黢黢的,周錦城叫了聲阮唐,也沒人應。
他皺眉往床邊走,被窩裡確實窩著一個,被子蓋的嚴實,只露顆頭出來。
&ldo;做什麼不出聲?&rdo;
阮唐說話的嗓音似乎有些發抖,周錦城沒聽真切,問:&ldo;說什麼?&rdo;
阮唐頓了頓,叫聲哥哥,重重喘了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掀開被子、跪坐起來,抱住了周錦城。
適應黑暗以後,周錦城把眼前的人看的分明。
小傻子的頭髮散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