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清川显然已经读过那封信。她像个病人一样扶住桌沿,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满城步履舒缓地经过她身边,打开大门,离开了家。
中年男人(1)
“花老师不在家吗?”桃在擦拭家具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称清川为俞老师,相应地,称满城为花老师。
“他出差了。”清川若无其事地说。
“她说你出差了。”桃回到家,兴奋地把清川的话学给满城听。
清川口中出差了的满城正住在桃破破烂烂的家里。他对桃撒了谎,他说他和清川为了房子装修的风格问题大吵一架,从而出来散散心。
“怎么会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桃自言自语。
“她是一个硬心肠的女人。”满城忿忿地说,“时时刻刻都要做赢家。”
“还有什么?”桃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满城住了口,他不愿意谈下去。他突然感到他的生活极不真实,大沓的档案、铺天盖地的报刊、他的妻子、他的情人,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他渴望真实的生活,渴望有许许多多能够尽情倾谈的朋友,渴望被他们召唤,渴望与他们逗留在餐厅、酒吧、咖啡馆,玩乐终日。他厌烦与世隔绝的办公室,厌烦神经兮兮把他当成了女人一般诉苦的女同事小乙。他憧憬狂欢和游行,以及男人间的友情。
“到底还有什么事?”桃敏感地追问。
满城不作声。他在心里衡量着清川和桃这两个女人。谁更适合作为他后半生的伴侣呢?有妻子或是独居,哪种情形更好呢?
没有答案。使他悲伤的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能果敢行动的关口,他往往犹豫不决,导致了他经历过的瞬间,比如匿名信带来的羞耻,由此而丧失了全部的意义。他生着自己的气。
离家出走的壮举,满城一共坚持了十六天。这些天当中,他骑着自行车,照常准时上下班。不同的是,下班时他会绕道去一趟农贸市场,采购他和桃所需的食物。
一方面,他对桃怀有奇特的补偿心理。桃在他的家里,承担了在他看来应该由清川完成的一部分家务,那么他理应为桃做点什么。于是他怀着弥补的心情,拙手笨脚地为桃操持家事。他立即发现自己陷入了浩瀚无序的工程之中,因为桃在清川跟前是手脚勤快的钟点工,自己的屋子却由于懒惰而缺少整理,又脏又乱。
另一方面,桃是典型的食肉动物,她的肠胃适应了大量肉类,没有多余的空间盛放菜蔬。但满城不行,少了绿色蔬菜,他立马上火,便秘、口舌生疮。
桃借口守铺子,将买菜的任务一并交给满城。桃这样做,不过是在饮食开支上揩揩满城的油,满城对她的小家子气了如指掌。他不和她一般见识,每天出入鸡飞狗跳的农贸市场,不辞辛劳地驮一车肉啊菜啊什么的回来。
满城的入住,使桃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快活。她哼着小曲,步履轻盈。她曲解了他留宿的本质原因,从而对自己的身价做出了愚蠢错误的估计。
“她没有提到你。”桃不断地带来清川的消息。
满城皱起眉头,做出厌憎的表情。事实上他竖起两只耳朵,等着桃饶舌地形容清川的状况。
“她去订瓷砖了。”桃说,“媚媚要把洗手间弄成黑色,她不肯,母女俩争了半天。”
那封信呢?满城想。难道她对匿名信全无反应?甚至不去查问因此而失踪的丈夫的去向?
“我问她,花老师出差多久啊?她说,是单位送出去培训,时间可能很长。”桃得意洋洋地望着满城。
“她才不管你的死活呢!”桃的目光幸灾乐祸。
桃对满城和清川所作出的判断,使得她不那么低头服小,不那么顺从地依着满城的脸色行事了。她开始放肆起来,使唤他,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