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的事很少有人提及,只是当好事者开玩笑似地问文星是否想念母亲时,他才想起这个令他困惑的问题。母亲留给他的印象太模糊了,他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有一幕他刻骨铭心:
一把竹椅斜斜地放在一堆家具的上方,仿佛插上去一样,下面是一个铝锅和一对红漆木凳。它们像演戏时的道具一样,摇摇摆摆的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走出家门时,文光并没有遇到坏人。文星太小,还只能在院子里徘徊。如果不是这道阴影覆盖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上,童年将更加美好。关于要加害他们的那些坏蛋,他们只能想象那是父母离婚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事情似乎结束了。但他们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制造了他们及整个家庭的苦难,他所受的那点痛苦还远远不够,他将来一定还要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而实现这一伟大目标的一定是他们。
后来,他们从周围的议论中知道:那个家伙果然破坏了父母的婚姻。虽然只是了解到这么一点点,但他们认为这就足够了,整个事情真相大白了。他们隐隐约约地感到:母亲犯下了错误,所以才被驱逐出门。虽然只是一种极模糊的意识,甚至还不能浮出潜意识的混沌领域,他们却相信自己那点可怜的判断力,原因是孩子太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来安慰困惑的心了。
文星的父母为什么离婚?谁是谁非?此系后话,不表。
儿时的时光像色彩缤纷的花园,迷失了天真的心灵。两颗纯洁的心迎着初升的太阳,迸发出无数灿烂的光芒。热情被点燃了,照亮了未来的天空。欢乐啊,那才是生命绽放出来的绮丽花朵!欢笑、泪水、惆怅……任情感随意流淌,生命之河在快乐地歌唱。当心徜佯在一望无际的田野,烦恼与忧愁就消散了。梦是美丽的,还沾着晶莹的泪珠。一切都充满了爱,那是他们心灵的回声。贫穷被忘掉了,自由的风轻拂着受伤的心灵。
第一部(4)
四
岁月流逝,人生的长河变得欢快流畅起来。意识领域在急速地扩展,文星的天地也越来越广阔。祖母逐渐放松了对他的管制,这使他看到了更多的新东西。这个小小的村子在他心中是多么大啊!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数也数不清。他们对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但是他每次都是认真地辨别每一张脸孔,他看得再清楚也是白费,因为他很快就会遗忘。这些人碰上的机会很少,如果再次遇上也会被他当作陌生人重新认识。
周围的邻居文星很快熟识了,因为走出家门后他经常碰上。与家门正对的那个高高的干瘦的老头他要称之为“虎伯伯”,他有两个单身的弟弟(其中有一个是跛子);家后面隔着一条街道的是几乎没有眉毛的王奶奶,他无论从长像还是走路姿势上都与祖母相似;前面的邻居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女的有着漂亮的脸孔和甜甜的笑容。
从认识这些邻居的那一天起,祖母就不厌其烦地教文星做人的礼仪:遇到周围的人要有礼貌,该叫什么就叫什么。文星并不情愿执行她的命令,他认为那些人与他毫不相干,而且他受不了人与人之间的这些虚伪与俗套。村民们极重视人与人之间的辈份,这是世袭下来的传统。辈份维护着整个村子的秩序,也是他们道德与伦理的基础。
文光比文星深谙这一套伦理。他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大家皆夸赞他乖巧。他现在已能帮助祖母做一些家务了,虽然这不乏年幼对事物的好奇。他一贯的行为反映出他某些良好的品质。让文星不明白的是:他总是以做这些无聊的事为乐,而且他的样子也好像真的快乐。祖母的欢颜是掩饰不住的。努力没有白费,盼望逐渐变成现实,那是每个女人在抚养幼儿的过程中都尝到的欢乐。
文星喜欢与哥哥在一起,文光的一切行为都成为他的模仿对象。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