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一起,他就知道自己今晚是回不到营地了,而这一生还能否归队,则全要看他的方向感会不会出差错。
他终于摸索到一个建筑遗址,那也是个寺院,也有一座佛塔,可他马上就弄清楚,这并不是白天遗失铁锨的地方,这儿的等级要高得多,不但气势恢宏,而且遍是雕刻着美丽纹饰的木板。就凭罗布人可以和指南针媲美的方向感——这种奇异的辨认方向的能力在1934年寻找“小河”5号墓地时,也让贝格曼惊讶不已——使奥尔得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风之夜,修正了仅两度的误差,先一气扑到白天驻足的寺院,还找回了失落的铁锨。然后又几乎踩着
赫定南行的足迹兼程赶来。
你可别小看奥尔得克找回铁锨,这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那是在睁大眼睛和紧闭双眼毫无区别的漆黑之夜!那是在连个基本参照物也没有的荒野,再别说还始终刮着大风。
1989年10月,在塔克拉玛干腹地的喀拉墩古城,夜半时分,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爬出帐篷小便,回去时,走了30步还没有碰到帐篷,我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小便的地点离帐篷明明只有20步,这说明我实际上已经错过了自己的帐篷:或是擦肩而过,或是南辕北辙。想到这一点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步也不敢再迈,走一步,就离帐篷远一步,而离死神近了一步!我已经弄不清自己面朝着哪个方向,在这一无所见,如同双目失明的夜里,所有的方向都是毫无区别的。要不是一个驼夫打着手电起身照料他的骆驼,我就只有两个选择,或是不顾体统地大喊大叫,把同行者全炸醒,或是一直在那儿蹲到天明!
看到奥尔得克费了大力气带来的木雕,赫定几乎闭住了气。一种发现的眩晕感直冲囟门。奇怪的是,那匹拿锥子都扎不出血来的肉头马,怕这木雕怕得要死,一拿近就又蹦又叫,像见到了魔鬼。为把这个样品带给赫定看,奥尔得克两次被这原本比牛还老实的家伙给尥了下来。看来赫定和这匹马都知道这木雕意味着什么!
赫定想立即就回到奥尔得克发现木雕的地方去,一个探险家能有多“疯狂”,此刻赫定内心深处就有多“疯狂”。而识途的老马却分明不愿意拿自己的老命一赌。牧草和饮水在南方。马嘶叫着,躲闪着,赫定差点被手牵的缰绳拽倒;风环绕着,盘旋着,带走了赫定身上多余的热量。他就像那些投入迅速、专注的人那样,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们带的水刚够一天,顶多两天饮用,只有普尔热瓦尔斯基的那个淡水湖能救驼队一命。他不能置自己和大家的生命于不顾,虽然他和南方的喀拉库顺有个死约会,不见不散。奥尔得克的偶然发现,无疑只是“冰山一角”,就在他们测量过的那个寺院遗址的附近,必然还有大片的、具有古代文明的遗址存在。那千年不朽的精美木雕,属于上一个梯次的佛教文明,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古国楼兰邀请探险家来访的国书。这本已擦肩而过的遗址,硬是让大风又塞给了错过它的人。赫定终于明白,那才是一个探险家梦寐以求的“天堂”。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 走进悲剧(3)
第二天,驼队启程继续南行。临行赫定发誓:“明年冬天,我一定要回到这片沙漠来!”
1900年4月2日,赫定终于抵达了喀拉库顺为芦苇隐映的湖岸。
早在1896年,赫定曾一再向阿不旦初识的罗布人了解喀拉库顺北岸的情况,但几乎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湖岸的具体位置和湖岸线的走向。在这个问题上,无所不知的昆其康伯克也不免三缄其口。
一旦真正抵达,赫定发现它的情况与自己的想象并无二致。喀拉库顺的北岸相当荒凉,无论古人还是今人,都难得涉足其地。尽管濒临湖水,但荒漠植被远未形成体系。在多数的地段,就见不到明显的湖岸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