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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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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前海那一座深院

在和世英恢复了联系以后,我就经常去他家了。这个宽敞精致的二进四合院如今是郭沫若纪念馆,每当我踏进去,心中便会弥漫开一股浓郁而复杂的情绪。这里的一石一木都是我熟悉的,然而,物是人非,昔日合家聚居的和美情景已经一去不返。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几乎每隔一两个星期就在这里度过一个周末日,品尝过餐桌上不是寻常百姓能见着的丰盛菜肴,也领略过这个家庭非外人能想象的特殊悲欢。作为红色中国第一文人家庭,这里笼罩着一种高贵优雅的生活情调。然而,虽然郭沫若在文革中受到保护,民族的灾难仍以特别的方式潜入了这个家庭,向它索取牺牲,最惨重的代价便是两个儿子的死。

1967年5月2日,我到郭家去,世英正在西屋给小弟理发。他看见我,第一句话便是:“我弟弟死了,知道吗?”我一愣。前些天,外面传说郭世英自杀,但我刚见过他,当然不相信。“我听说是你自杀了。”我说。“是啊,真不可理解!”他说,“外面都传是我。”接着,他谈起了郭民英自杀的情况。

我见过郭民英一面。那是我上北大后的第一个国庆节,世英邀我去他家,那时他家住在西四大院胡同。我到时,哥俩每人刚画完一幅油画,都是两只苹果的写生,在比谁画得好。在我的印象中,民英个子比哥哥略矮,脸皮白净,一双大眼睛中含着忧郁。当时他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学小提琴。后来他退学了,到浙江的海军部队当兵。后来听民英的好友林铭述说,退学的原因是,民英学小提琴学晚了,感到没有前途,恰逢罗瑞卿作了一个报告,提出培养未来的将军,他知道后大为兴奋,遂决定弃艺从武。世英告诉我,民英参军后,据说表现很好,被当做特殊的接班人培养,几个月就入党了。正要讨论他的转正,他突然自杀了,用冲锋枪打自己的脑袋,子弹从前额穿到后颅。事情发生在4月7日,世英和林铭述一起去料理了后事。我保存着世英的一张照片,是在这趟治丧之旅的归途上拍的,他身披夹克,斜靠在轮船的桅杆上,嘴角挂着顽皮的笑,那副轻松的样子倒像是在假日旅游中。

我问是什么原因,世英说:“思想问题,部队的人也说是悲观厌世了。他也一点儿不隐瞒,什么柴可夫斯基、贝多芬,都谈了,但部队根本解决不了,怎么解决啊。说他有精神分裂症,我才不信呢。中央文革都急了,前几天,周总理、陈伯达、康生、江青都来我们家了。我母亲得了心脏病,查出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弟弟的死讯。”说到这里,他笑了,接着说道:“这件事一出,对于我们又是一个阶级烙印!我们班的同学想整我,这下多了一条理由。”一会儿,他给小弟理完发,却和我讨论起了共产主义社会的问题,盛赞毛泽东关于阶级消灭后仍有矛盾和共产主义也会消灭的论断,最后激昂地说:“黑格尔说现在就是绝对境界,马克思说将来是完美的,只有毛主席是最彻底的辩证法!”

民英的死似乎没有打乱这个家庭的正常生活节奏,表面上一切平静。除了于立群因患神经官能症,时有情绪郁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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