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尼大师早已进入内室,耳根清净,不曾理会这边的事情。孟朱举目四望,也没见着能帮忙的人。她伸手拍了拍五皇子的背部,柔声道:“五皇子您再仔细瞧瞧妾身。”
那五皇子也不知怎地,这会子拗了起来,愣是说孟朱便是他母妃,死也不松口地抱住她的脖子。
孟朱推也不得,否认也无力,最后也只能默认:“好好好,那五皇子先起身,让母妃好好看看你,可好?”
如此,五皇子才终于放手,扶着孟朱起身,又寻了蒲团来让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她旁边。小小的二人贴着孟朱,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松手,怕一松手人就消失不见了。
毕竟是皇子,孟朱也不好对他不客气,只能笑笑地询问:“五皇子方才为何哭泣,难道有人欺负你了?”
五皇子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三圈,好似要点头,却忽然摇头,耿直了脖子说道:“我是皇子,有谁敢欺负?是靖儿太想母妃了,这才伤心。靖儿每天都来净善堂,跟观音娘娘说想见到母妃,观音娘娘可算把您送来靖儿身边了。”
都说宫里人个个是水晶心肝,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五皇子小小年纪已经学会“真话不全说,假话说一半”的功夫,遑论其他人了。只可惜在宫中这个人精扎堆的地方,五皇子受欺负也无处可说。一个孩子没有母亲陪在身边,虽占着皇子的名头却受人欺侮,实在是让人同情。
大约是母性泛滥,孟朱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手,慈爱地笑道:“靖儿乖,你母妃也必定很想你,但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就能见到她了。”
五皇子朝她撇撇嘴:“您就是我母妃!”
矫正不过来,又见四下无人,孟朱也只好随他去了。
五皇子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住,一溜烟的功夫把自己这些年学了什么字,看了哪些书,结交了哪些朋友都撒豆子一样倒出来。最让孟朱心酸的是,五皇子说他最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其中之一,他会努力求观音娘娘把另外一个也送到他身边。
那个人就是他的父皇。
当今圣上子嗣并不多,而今余下的不过五位皇子,身为最小的皇子本该是人人宠着爱着,如今却因为母妃的错处,连见父亲一面都不能。足以见得他这些年在宓夫人那里遭受了多大的冷落。
只是孟朱不明白:圣上难道也遗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五皇子吗?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聊了好一会儿天,五皇子似乎是累着了,霸着孟朱的手臂眯起眼睛来。孟朱手不过动一下,他又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瞪圆眼睛无声地询问孟朱要做什么。
惹得孟朱只能一动不动等待他睡着,她望了一眼案上的纸张,心想着照这情形下去一百遍的《女戒》何时才能抄录完毕?
忽然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五皇子蓦然惊醒过来,他抬头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骤然起身,站在孟朱身前。逆着光,小小的身板竟然也有些高大的错觉。
门开了,是三两宫女太监,只见五皇子回过头,回首望了孟朱一眼,微笑,笑起来嘴边出现两只可爱的梨涡:“多谢。”他缓了好一会儿,复又开口,“秦夫人,其实您和我母妃不是很像。”
说完,他起身,朝宫女太监走去。
看着五皇子的背影,孟朱哭笑不得。她的胸前还残留着、某皇子的鼻涕印。
这宫里,不管年纪大小,都是人精!
即便是下笔如豹子狂奔,要抄完一百遍的《女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好在入夜之前,玉宁公主来了,她拉着孟朱去了自己住处,说是皇后娘娘允许她好生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
不过最要紧的是,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洗个热水澡。跪在净善堂大半天,膝盖上疼的很,希望热水澡能缓和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