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二个妻子赵氏,是董氏挑挑选选,好容易定下的。莆田人,家族一度兴旺,后来破落了,到了他父亲手上,家业才慢慢有了起色。赵氏过过苦日子,经过丧母之痛,性子刚强,人也能干,读过点书,长得也不错。她继母与董氏姑姑的弟媳是七拐八弯的亲戚,指望这个继女嫁入程氏,再与董家攀上亲,将来好提挈亲生儿女的婚事。
见过的人都说赵氏好,才貌双全,程启怀着期待结的婚。入了洞房,掀了盖头,闹洞房的客人刚出门,新娘就给他跪下了。
原来,她幼年有个邻家哥哥,青梅竹马。两家母亲曾戏言结亲。后来她家有了钱,换了个大房子,母亲去世,继母入门,两下断了来往。听说那男子聪颖好学,过了童子试,一度托人探听亲事。她父亲继母不知道当日亲事之说,见男方功名未就,家业凋零,家中人口又多,当即拒绝。
这赵氏却是个痴的,只道生母已将她许给那竹马,断不能再侍奉第二个男人。也不知她家里怎么弄的,她怎么想的,竟顺顺当当完成了婚礼。进了门,拜过堂,她却不愿与程启圆房,而要给多年没见面的竹马守节。
可想而知,南国地方,兴兴头的程启被泼了一大盆冰水。程启性情温和,心里再恼火,也做不出什么,一听完就去找董氏,把这事交给她处理。程启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总共就见了这一面。
董氏千挑万选,娶回来这么个媳妇,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连夜派人去叫了她父母来。赵氏父亲听明原委,很是后悔,心疼女儿,还有些赞同她的志气。继母只担心这事传扬出去,她家名声受损,儿女再别想结好亲事。
赵家老夫妻千求万求,加上董氏姑姑和她夫家从中调停,到后来连董氏的老爹都被说动,也考虑到程启的面子和想法,董氏咽下这口气,终究还是把赵氏退回娘家,对外只称赵氏染病,等上些日子,就称病故了。赵家不吱声,旁人就算有些议论,很快也就淡了。
只是,那以后,程启“克妻”的名声就坐实了。董氏也被怀疑与两任长媳的死有关,再想给程启说亲,就很艰难。
至于赵氏,倒是如愿以偿。她父亲私下找来竹马,问他还愿不愿娶赵氏。那竹马倒也有情义,说了一番缘定三生什么的。事情弄到这样,大方做亲是不可能的了。两家悄悄办了婚事,赵氏的爹给了一笔钱,谎称自家远亲,让他们去邻省投奔自己好友。
提起了,程启顺便把赵氏之前,朱氏和梁氏的死因也都说了。
张歆象听天方夜谭,打量程启的眼光又不一样。别人可能会觉得程启窝囊,缺少魄力,张歆看见的是他少有地宽广的胸襟。正是因为拥有这份胸襟,他才会接受与一个寡妇合作,顶着压力,给她一个宽松的环境,支持她每一个决定,如珠如宝地疼爱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彬彬守礼地守望寡妇孤儿,到现在不介意她是“逃妻”,认真地打算他们的未来。
程启生怕她着恼他的过去,更怕她担心她的身份,结结巴巴地安慰:“大宅门大家族里,这样那样的丑事多的很,很多都被掩饰过去了。你的事,不过是没人帮忙,并不是没办法。”
“你假死的妻子,和我没死的丈夫,分量根本不同。”话虽这么说,张歆心里已经活动。段世昌娶的是死掉的周玉婕,不是活着的张歆。她活了两世,好容易遇到一份真感情,一个好男儿,为什么不能嫁?
“泉州的人只知道我克死了两个老婆,你没了丈夫,无依无靠。”
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你家里若是知道——”
“这事你我知道就好,不必告诉他们。”
“可是——”
“同外面人打交道,是男人的事。这个,听我的,你别管了。”程启的大男子主义冒头。
张歆看着他,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