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一两个人,闺女啊,活人千万要记住,要想叫人说好,就得自个行得端,立得正,当然,人欺负你又是另回事。半仙说这儿,突然一转,闺女,有句话不知叔当问不当问?
叔,还有甚问不得的,只管问。
老管家的死,你真就当是窝儿朵所为?
灯芯一惊,这话可有点儿太是意外。
半天,她颤着声,叔,咋讲?
那个窝儿朵家,叔也去过,他上吊死后。我总觉得,窝儿朵不像干那事的人,他没胆量,也没那个狠,他是个孝子呀,天下哪有孝子乱害人的?
可他跟日竿子……
这事我也想过,日竿子找归日竿子找,窝儿朵干不干主意在他心里,我是说……
难道……我冤枉了他?
你想想,你再想想,到底窑上还有没有人跟老管家有仇,没仇没恨的,做这事,怕是轻易下不了手。
灯芯心里,一下就给迷茫了。要说老管家的为人,在沟里是数一数二的,除过日竿子跟六根,他还能开罪下谁哩?
闺女啊,往后遇上事,千万别轻易下结论,结论这东西,不是好下的,下不好,就把一个好人给害了。半仙说到这儿,再也不往下说了,留下大片的空白,让少奶奶灯芯猜。
直到拖着疲软的身子回到西厢,少奶奶灯芯还是没猜出,谁,除了窝儿朵,还会是谁?
转眼到了秋季,少奶奶灯芯挺着肚子,东家庄地不让她干一把活,还让凤香专门侍候着,这令她不安。凤香已从悲痛中走出,人比先前还胖了些,跟灯芯一起最多的话题便是石头。灯芯倒是爱听她说,说多少也不烦。自从管家六根死在磨塘后,灯芯让后院的下人轮着给石头做伴,多的时候却是她亲自过去,石头阴沉的心在少奶奶灯芯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慢慢晴朗,两人在磨房里说话或是打闹,快乐的声音便响出来。石头非要摸小宝宝,灯芯躺下给他听,手摩挲着他头发问,听到没?石头一脸孩子气地说,他在笑哩。一股浓浓的幸福燃遍灯芯全身,幸福地闭上眼说,他要是有你聪灵就好了。
没了和福,石头便是凤香惟一的寄托,一天不见,心就慌。这天,灯芯让凤香陪了自个去磨上。远远见石头光着膀子,站在沟沿上挑淤泥。他越发横实了,肩胛上已隆起肌肉,太阳下发出油黑的亮。灯芯愣神望了会儿,禁不住脸兀地一红。到了跟前,说,都秋日了,还光膀子,衣裳哩?口气里,分明有股嗔怪的味儿。听得凤香怪怪地投过来目光。石头呶呶嘴,示意衣裳洗了晒草上。凤香拣起衣裳,借故往树上晒,躲开了。灯芯的目光便大胆地投过去,盯在那油光发亮的肌肉上。磨房里正在磨面,石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磨得人心里痒痒。秋风掠过树林,树叶瑟瑟作响。整个沟谷呈现出一派特有的宁静,仿佛万物都在期待丰收的来临。
除恶(6)
这个夜晚,灯芯坐灯下给石头缝衣,摇曳的灯光映红她染满希望和梦想的脸,脑子里闪出跟少年石头一起的情景,心里灌满了蜜。半夜时分,一阵细微的敲门声吵醒她,侧耳一听,知是二拐子从窑上跑来了。躺炕上没动,敲门声又响了会儿,知道不理他不行,隔窗说,三天两头你跑来做甚,跟你说多少遍了,咋个不听?
二拐子说,开了门再说,我想你,忍不住。
灯芯说,再乱说我割你舌头。
说完,心哗地黑下来。这个冤家,咋就说死也不听哩。欠你的已还了你,睡也让你睡了,该沾的全都让你沾了,咋还没个完,这院里,是你天天来的地儿?想着,又骂,你不走我喊人,看你还敢来!
二拐子也是较了劲,喊谁也不走,就要跟你说话儿。
灯芯说,休想。
二拐子不言声了。灯芯当他怕了,走了,没料半天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