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姆斯不会陷入纵览全局的绝望之中,并非因为那是不合理的,而是因为那对解决问题无济于事。“视角不能放得太宽,”他引用诺贝尔奖得主、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的话说,“你必须找到一
个角落,然后从那儿开始。”
从最广泛的语义上来说,查尔斯?伊姆斯是一位科学家。在西
雅图世博会上为美国科学展所做的电影中,伊姆斯规定了真正的科学家,这种罕有的生灵,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而这也是对查尔
斯?伊姆斯自己的描述:
本质上,科学是一种自为的艺术或哲学事业。它更接近于游戏而非工作。不过这是一种高端复杂的游戏———科学家视自然为一个系统,系统中有着互相交织的谜团。他假设那些谜团都有答案,而且是一些公平的游戏。他相信宇宙中暗含秩序。他的动机是他对谜本身的兴趣———他的方法就是想法和动手实验之间的奇趣互动。这些乐趣是任何艺术家都拥有的。想当科学家,必须有一些必不可少的条件,首当其冲的是一种品质,它是对内涵丰富的人和科学家本身的一种定义,那就是,他靠着自己的头脑和对自身之外某些
东西的想象力,向外拓展的能力和欲望。
———选自《科学屋》
想反驳说这些谜没有答案,而且并不公平,无异于祈求问题
自己拿出答案,因为科学家并不在自己的工作定义中加进这些可能性。因为他的乐趣是“和任何艺术家”都一样的,支撑他那个世界的并不一定是经验主义的证据,而是他“对宇宙中暗含秩序的信念”。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伊姆斯定义的科学家看上去或许和启蒙时代的科学家很相似,他们精心建构出一些虚构的秩序,等到下一波数据到来之际再任其崩溃。但和信奉牛顿学说的宇宙学家不同,伊姆斯并不认为可以解决的问题一定得是大宇宙中一个可
能没有解答的小宇宙。伊姆斯描述的是一种世界观(weltanschau-ung),而非宇宙。肯定会有人反对他的科学家定义(这经常会由艺
术家提出),责备他过于肤浅的乐观,不了解人的处境。斯诺(Snow)在他的“两种文化”的讲座中为遭到这一指控的科学家做了辩护:“几乎所有的科学家———这也是希望真正来到的时刻———都不明白,为什么说,只是因为个人的境况悲惨,社会的境况就一定也得是悲惨的。”这是文人的一种谬论,将同时代性与悲观主义画等号———仿佛贝克特笔下在泥泞中爬行的“它”不可避免地是未来的人。伊姆斯作为电影人的令人兴奋之处(和他身为科学家一样)就是,他挑战了当代艺术中悲观主义所占据的霸权
观点的诗意:查尔斯·伊姆斯的电影(3)
地位。
虽然伊姆斯对问题的结构化处理可能看着陈旧(这一点还有
待讨论),但他的解答却无疑是现代的。他关于一把椅子的设计的陈述,不仅是对创意工序的一次非凡记录,也是在一个个人越来
越功能化和集体化的社会中对待艺术的先锋方法:
你如何设计一把让别人接受的椅子?不要去想别人要什么,而是要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我们有可能认为自己在某一时间以某种方式与别人不同,但其实我们彼此十分相近,而非相异,而且,我们之间的相似程度自然也比我们和树木或石头之间来得更多。所以你大可放松自己,只要试着满足自己就可以了———不过这里又有一个真正的圈套:你想要满足的究竟是你自己的哪一部分?这圈套就在于,如果你想要满足你的特质,那些表面上的小东西,那你就死定了,因为这些个人特质的东西正是你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赋予一件工艺品个人风格的,通常都是它没能解决问题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