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爬满了竹虱和山蚂蟥,还沾满了许多果球。它们叫喊着,蹭同伴的身子,想把那些果球蹭到别的狗身上去。它们痒得狂吠,就像看见了野猪一样,其实不是。山蚂蟥吸着它们的鲜血,在毛深处,一只只吸得通体发亮,可狗把那些东西毫无办法,只能任其疯狂饕餮。
上了清风寨。清风寨过去是个美丽的村子,在猎人峰二级大台阶上,现在因为猪害人们不能活下去,都搬到别处去了,留下荒凉的杂草断墙和夕阳。这个村子在白秀第一次踏上神农架翻越猎人峰时是没有的,几十年,有了,又没了。白秀记得七十多年前这里是阴森茂密的森林,没有人烟和田地,只有成群的扒狗子和老狼。
大家正在接近村子时,从石寨的口子处,突然扔过来几块石头,砸到了人也砸到了狗。人是毛村长,当即倒地,口吐白沫,有人把白秀的金钗酒去给他灌了一口,他好半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就喊他老婆繁英,要吃放了辣子的懒豆腐。
大家以为又是猪搞鬼,正要开枪,这时从寨子后头闪出个人来,是个老倌子,头发深长,满嘴燎泡。有人就认出他是谁谁的爹。他是寨子里最后一个人,就等着收了这茬苞谷就离开这里。可他说这几天野猪把他害得可惨了。听说是白秀的打猪队来了,高兴得要命。说猎王啊!听说你活过来了,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时候,新鞋底都破了洞——你说你走到四川丰都,阎王说朱笔把你点错了,就放回来了。白秀一听哈哈大笑,说没这个事。他让大家到他的土屋里,点燃火塘,给大家讲了几件恐怖的事。
他说猪会下幛子,晚上,他无论怎么睡,一睡着就是几个花花姑娘,走近身就一股子猪屎臭。那几个花花姑娘把他往深魇里引,他就误了事,等醒来,苞谷啃去了一大块地。
第四章 野猪群(9)
他说:前天他拿着猪叉去守地,碰见了一个老倌子,比他还老,满头白毛,一个劲说肚子饿了,我把生苕给他吃。他一口一个,吃得到处是渣,又往田里窜。我说你可别往我苞谷地跑,这可是我一年的口粮。咱地就是让野牲口糟蹋过不下去了,大伙搬走的。那老倌子哪管这些,掰下苞谷就啃,把秆儿都踩地下,后来竟用嘴拱地。我寻思这可是个老猪精,就大吼一声,放了几个鞭炮,那老倌子就不见了。
他说最吓人的是昨晚他守夜,在地头的棚子里。因怕老熊,棚搭在架子上。他看到一个大青猴踩上了他下的一个套子,正准备去取那猴,却被一群猪堵住了,不让下去,啃他棚子的四个桩脚。十几头猪去攻击夹了脚的猴,猪却无一踩上他的套子——他下了二三十个套子。猪把那猴打得嗷嗷直叫,然后用嘴衔了石头去砸猴的头,砸破了,就喝它的脑髓——难怪猪这么聪明的,敢情是喝了猴脑。喝猴脑是掰了竹子做成吸管,一猪一口。后来猪把猴全部吃掉了。他在棚子上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眼看四个桩脚要啃断了,他就落入猪口了,也是上天保佑他,平空一个炸雷,这才把猪吓跑……
老头说这的时候,雷又打起来了。天要变了。天上乌云滚滚,树林哗哗有声,天地间如此闹腾,大家就松了一口气,今夜也许不会闹猪了,可以睡个好觉,明早起来再说。于是大家就睡在了这个废弃的村庄里,与过早冬眠的蛇一起入眠。
那夜的晚上显然有些怪异,大家直犯困,一蓬火就慢慢熄了。突然听到有人在黑暗中说:“我,我没且(踩)你的脚呀!”是舒耳巴。有人揿燃电筒,照见两眼通红像酒缸里出来的舒耳巴。舒耳巴又糊里糊涂地睡下了。另一个在黑暗中喊冤道:“我没压着你的身子!”又一个角落里大叫:“我没踩你尾巴!”
不一会大家就都醒了,都说听到了有人奇怪地喊说踩到他什么了,压着他什么了,闹得人睡不着。白秀也听见了,他先是梦见孙女白丫儿在崔镇长家受气,哭哩,说你年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