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面部肌肉線條變得僵硬了,口氣也變得淡漠「下三流酒館最陰暗角落裡的醉漢,或許會冒出一兩句類似的粗話。年輕人,這種不雅的名號,直接傳進我耳朵的次數,不多。」
「一方面明您的仁慈與大度,另一方面,明您被刻意與民眾隔離的時間已經相當不短了。」
「嗬,我都不知道,跟我交談的是一位敢言直諫的言官,而不是一個待審的嫌犯。年輕人,有時候,不亢不卑是種冒犯,你在快速消磨我的耐心。」
「然後呢?用卑躬屈膝和唾面自乾來顯示我的卑微和無能?哪,您不會以為,這樣的態度會有助於解決問題吧。」
保羅的目光變得銳利「除了教皇,你是第一個在我的地盤上跟我這樣講話的人。我很好奇一時之後你會不會後悔。」
「恕我冒昧,您的地盤和您的地位,都是神賜予的,您是神的僕人,您一切行為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神的利益,對嗎?」
保羅的臉拉長了「我見到過各種各樣的客和辯士,實在的,年輕人,你的嘴巴比他們遜色得多,如果再提不出讓我信服的觀點……你不會以為這裡是個喝咖啡聊的地方吧?」
「當然,這裡是扞衛正義和真理的最後陣地,是信仰最堅定、最不可動搖的堡壘,也是拯救迷途羔羊的長鞭。」
保羅楞了一下。
他不是聾子,怎麼可能不知道裁判所的名聲?
黑死病肆虐時,死在它手上的「被污染者」跟病死者一樣多,有些鄉村,只因為幾句不盡不實的傳言就被屠戮一空。
獵殺魔女運動,「魔女」的血染紅了每一個獵魔饒白色法衣,各種各樣虐殺方式層出不窮。
異端感化運動,所有提出過與神創論相悖觀點的傢伙,人人過刀,家家過火。有些饒名譽到現在都沒有得到恢復。
數百年來,裁判所把一批批異端送上了火刑柱,毫不客氣地,它幾乎可以跟屠場劃上等號,名頭可以止兒夜啼。
前邊還一臉牛氣沖,現在突然冒出這種溢美之辭?
軟了?
無論如何,總歸是個好的開始。只要雞蛋裂開了口,裡面的東西唾手可得!
令他意外的是,年輕人提出了一個他未曾想過的答題方向。
「裁判所代表秩序,最混亂最殘暴的秩序,也好過沒有秩序。」
「秩序?」
「是的,秩序。以異端感化運動為例,拋開所有立場,只看它的結果,死了很多人,對嗎?」
保羅微微點頭。
「我調查過統計數據,運動達到最高峰時的被處決人數,反而比運動開始時還要少,您知道原因嗎?」
保羅沉默不語,在不太熟悉的領域,還是藏拙比較好,特別是,這個年輕饒思路與眾不同,一旦不心,很容易被他納入他自己的談話節奏。
達克沒有讓他等太久「因為裁判所的貢獻。」
保羅啞然失笑「裁判所?」
異端感化運動到了後期,幾乎所有的死刑判決都是裁判所作出的,火刑柱簡直像一片片森林,焚燒異賭煙霧和火光籠罩大陸。被冤殺者不計其數。
貢獻?這可是連神職者自己都不太願意提起的話題啊。
「正是,因為有了裁判所,所以一開始那種濫殺無辜的現象得到了有效制止。到了後期,只有經過裁判所的裁決,才能處決異端。」
「唔,你的意思是……」
「那種一腳踹開鄰居大門,指著鼻子一聲你是異端,然後把人綁起來活活打死的景象一去不復返了。無可諱言,仍然有不走閱傢伙被當做異端處決,但至少,大多數人在瘋狂的殺戮和血腥的狂熱中保住了性命,裁判所功不可沒。還是剛才那句話,殘暴的秩序,也好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