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不予心肺复苏同意書
飞机在洛杉矶降落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一路上我靠在Lyle肩上断断续续的睡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肩膀非常好看,但是靠起来就是不太舒服。夜色里并不觉得,但冬季季风从海上吹来,在空旷的机场附近更加强烈。从机场到加州大学医疗中心的路上,司机很诡异的开错了路,车子驶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已经枕着Lyle的外套睡得很熟,他摸摸我的脸把我叫醒。我坐起来,车子刚好驶过一条减速带,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Caresse和我身体里某个地方轻轻的撞了一下,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不觉地,我开始承认它有名字,Caresse。
不过之后看到的情景就没有这样愉快了。Lyle把我带到5楼的一间重症监护病房,他的父亲躺在各种仪器和医院的蓝色床单当中,一张蜡像似的面孔,歪向一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心跳始终在68到72左右,但呼吸很吃力,嘴巴在氧气面罩下面大张着,像一个快要窒息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吐气吸气,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剧烈的起伏。除了呼吸机的活塞发出的声音,房间里只有各种监护设备的滴滴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盖着条毯子靠在窗边一张沙发上,已经睡熟了。
Lyle没有去叫醒那个女人,默默的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一个医生进来,把他叫出去。床上那个昏迷中的人呼吸的样子让我也觉得透不过气来,在靠门的扶手椅上坐下来。窗边的女人听到声音自己醒了,坐起来不太友好的问:“你是谁?”
我告诉她,我是Lyle的朋友。她变得温和了一点,对我笑笑,说:“Keith出事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
热水浴缸里的女人。看打扮倒不像是从事什么引人遐想的职业的女人,反而有点上流味道,雪白的马球衫,外面套了一件浅蓝色男士牛筋布衬衣,藏青色的裤子和罗发鞋。我看她,她也打量我,我觉得很尴尬,站起来推门出去找Lyle。他在走廊转角的地方跟医生讲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病房里那个女人却也跟出来了,靠在墙壁上看着我,像是想要跟我聊聊的样子。
“我是Laure,其实是Laurinda,不过他总是叫我Laure,”她对我说,我回了一个微笑,也告诉她我的名字。“他现在状态很稳定,不是吗?”Laure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继续说。
她眼睛里全是期待,我只能点头,回答说是啊。
她自己反倒摇摇头,告诉我:“医生说出血面积很大,手术没什么希望。不过我看过书,只要能挺过头三天,还是有希望慢慢恢复的,血块可以被吸收不是吗?”
我很想上去给她一个拥抱,但是我从来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人,于是我在心里拥抱她,现实里面却是笑了笑,对她说我要去找Lyle,转身走掉了。
我在护士站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里找到Lyle,他和两个医生在一起,身旁的灯箱上夹着几张CT影像。他回头看到我,向我伸出手来,我走到他身边。他抓住我的手,俯身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他失去意识之前表达过这样的意愿。”年长一些的医生说。“事实上文件是那个时候就准备好的,他没有来得及签署。”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只是薄薄一张A4大小的纸,纸上是格式合同一样简单的几句话:停止維持生命的医疗措施,如撤除呼吸器、 静脉营养输液或喂食管等维生系统,不予施行心肺复苏术等积极延长生命的措施……
大约五分钟之后,我们回到病房,一起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开始撤除维生设备。我不认识病床上躺着那个人,但还是觉得这个决定作的太快了一些,不是对病人,而是对活着人来说。Laure不知道从什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