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辟蹊径(12)
5
销售部差不多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很多事情,包括胡周银这个当厂长的,也不一定弄得清楚,更别说局外人了。销售部的经理甚至业务员们,口里喊着货款收不回来,而实际上有的货款早已收回来了,却没有及时回笼到厂财务账上,而是长期在体外循环,他们自己拿着这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的资金做本钱在外面做药品生意,这么大的本钱,再加上有客户关系,随便转手几次该要赚上多少?有的人则利用自己的业务关系在帮别的药厂做业务,兼着几份职,当然也就另外赚了几份钱。还有的拿着货款买股票和赌博。所以,厂里规定的业绩完成不了,他们叫苦连天,说得可怜巴巴,都是表面文章,骨子里他们一点儿也不用急,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捞成了肥佬,成了暴发户。这些情况,在销售部内部,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把别人的情况往外捅,因为捅了别人也就断了自己发财的路子,而且成为大家的公敌。说句吓人的话,要是当了“叛徒”甫志高,泄了密,什么时候玩丢了小命都说不定的。这在销售部是公开的秘密,是一种潜规则。
浩禄实实在在地为制药厂担忧。有一次跟几位销售经理在一起宵夜的时候他叹息道,我感到企业的管理百孔千疮,像一艘四面都在漏水的大船,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船还能不沉下去?而更为严重的是,船长或许并未感到这种危机,还在津津乐道于玩弄他的权术。可他们笑道:“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只不过是一个民工,而且是被人家从厂办踢出来的家伙,人家还不需要你急哩。”浩禄想也是的,我本来就是被他们排挤着,才离开那个相对来说是中心的位置的,厂子垮了就垮了,我何必杞人忧天?但是,不管怎么想,浩禄心里就是不平静,想当初,制药厂建设之初,大家都是怀着怎样的热情和理想呵,曾以为国营企业会像是一架永动机一样,永远能够正常的转动的,国营企业一直是田浩禄最大的图腾——尽管他自己根本算不上它的正式成员,哪曾想到现在看到国营企业这样千疮百孔呢?他听到了心中的理想大树摇摇欲坠的声音。
但是浩禄在销售部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做人准则,他不做这些损公肥私的事,收回了货款便及时回笼到财务上。当然,为了陪好客户,吃吃喝喝打打牌甚至洗洗桑拿搞搞按摩则是免不了的事情。但他没有玩过女人。不是他不想。浩禄跟别的业务员不一样,他心中背负着失去向明玉的十字架,心中又记挂着覃怡红,觉得自己造成了这两个女人的不幸,如果再玩别的女人,怎么对得起她们?再说,他的身体“死机”了,他因自己不像个男人而感到自卑。那种欢场中的女人,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浩禄把货款及时回笼到财务上,有的业务员知道了,说他傻×,说现在都什么时代,哪有不为自己考虑考虑的?但浩禄这个人知足,他觉得比起过去在办公室工作,现在搞销售收入高出了许多,虽然他敢肯定在业务员中他的收入是最低的,但比机关里的正式工收入却不会少。正式工嘛,他知道的,现在平均一百多元钱的工资,但也就限死了那么多。每月拿到五十元月奖,季度还发奖金,他们就高兴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他们哪知道有的业务员在外面是怎么弄钱的。一个企业,再穷,也穷不了搞销售的——总是这批人在直接跟钱打交道。但是浩禄不指望发横财,不想挣非分的钱,不管人家怎么在暗地里笑话他。在他做业务员的第三年末,他们有一个业务员出了问题,他挪用厂里的货款做自己的生意,结果被别人骗走了上百万元,事情暴露后他的货款落了空,本来打算自己赚一笔后再回笼到公家的财务上的,但后来回不了笼,他便只有去坐牢的份儿,还把他的早已建好的一栋私房查封了抵债。厂里因为此事便对业务员的资金回笼情况进行了一次清理,结果多数人都有问题,只有田浩禄一个人所有的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