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那绝对是可怕的报复。
平心而论,张居正的死,难免要被后人诟病,根据(万历野获篇),应该是纵欲过度,药物中毒。王世贞的诊断,也认为死于女色,死于壮阳药:“得之多御内而不给,则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则又饮寒剂泄之,其下成痔……”王世贞求官碰过他的钉子,心存嫌隙,绝对可能。也曾著文讥讪过他。为了巴结冯保,竟低三下四地在帖子上称自己为“门生”,斯文扫地,一至于此,也太丢人了点。不过,对张居正病情的叙述,应该是可信的。因为前者关乎人格,后者只是风流,在淫佚成风的明末社会里,王世贞没有必要栽他这赃。
万历十年六月,张居正寿终正寝,备极哀荣,十月,追劾者起,反攻倒算,十一年三月,尸骨未寒,夺其官阶,十二年四月,抔土未干,又籍其家。最为惨毒的,因为抄不到万历所想像的那么多金银财宝,令围江陵祖居,挖地三尺,株连勒索,刑讯逼供,家人有饿死的,有上吊的,剩下的也都永戍烟瘴地面,充军发配。
张居正这个家破人亡的最后结果,并不比商鞅或者谭嗣同更好一些。
在这场清算运动中,最起劲的,最积极的,最没完没了的,恰恰是信任或是听任他进行改革,并坐享其改革成果的万历。而最莫名其妙的,清算张居正的同时,矫枉过正,将初见成效的改革大计,也否定了。
这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竟没有估计到,你过去钤制他的压力愈大,他后来反弹你的抗力也愈高。一旦得手,不狠狠地往死里收拾才怪!《实录》说张“威权震主,祸荫骖乘”;海瑞说张“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都有为他惋惜之意,认为他这样具有高智商的政治家;应该懂得最起码的机变韬晦之道。人走茶凉,当是不可避免,但死无葬身之地,险几抛尸弃骨,就得怪张居正太相信自己的强,而太藐视别人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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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人会弱,弱人会强,这也是大多数强人得意时常常失算的一点。
张居正的全部不幸,是碰上了不成器的万历,这个精神忭急,性格偏执,缺乏自律能力,心理素质不算健全的青年人,做好事,未必能做好,做坏事,却绝对能做坏。诸葛亮比他幸运,虽然阿斗同样不成器,但后主圃懦,始终不敢对相父说不。张居正辅佐的朱翊钧,却是一个翻脸不认账的小人。你在,我怕你,你不在了,我还用怕你?再说,冯保给外放了,太后也交权了。一拍御案,统统都是张居正的错,又能奈我何?
鲁迅与曹聚仁的通信中,感慨过“古人告诉我们唐如何盛,明如何佳,其实唐室大有胡气,明则无赖儿郎”。清人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也论述过“盖明祖一人,圣贤豪杰盗贼之性,实兼而有之者也”。这就是说,“圣贤豪杰”与无耻、无赖、无所不用其极的“盗贼之性”,同在一个人的身上,是可能的。
我怀疑明代诸帝的这种无赖基因,是不是从开国皇帝朱元璋承袭下来的?一上台还透着几分英明,几分正确,但都坚持不多时日,便一百八十度地走向倒行逆施的反面。这个埋葬在定陵里的据说腿有点短的家伙,也逃脱不掉明代皇帝的通病。
张居正始末(5)
你活着的时候,他忌惮你,一口一声“张老先生”,循规蹈矩,知书识理,你以为,替大明王朝,辅佐出一位中兴之主。事实不然,你一旦闭上眼睛,你树了无数的敌,就要跟你算账,其中最可怕者,恰恰是昨天的有为青年,今天的无赖帝王。
无赖行径,成为一个统治者的主流,治国就是一场胡作非为的游戏。
张居正死的当年,朱翊钧自毁长城,将蓟镇总兵官戚继光调往广东。张居正死的次年,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崛起关外。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清盛明衰的前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