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我也跟他挥刀舞棒胡拨弄。拨弄来拨弄去,他竟说我得了他真传,完全可以行走江湖笑傲天下刻行。可我要磕头拜师尊称师傅他又不允许,非要我仍叫他祁老头。真是个怪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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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祁老头蹒蹒跚跚消失在弄巷,我吹起口哨,迈起矫健的步伐,想着母亲如何为我过生日:蛋糕是不敢奢望的,但肉是肯定有的,角把钱的糖,一个两个苹果也肯定会有的,而且肯定也会一改往日忧伤的神情,伫立在简陋、低矮、阴暗的家门前微笑着盼我回归了……想着想着不觉心花怒放,历史性突破地学起正宗少女的天真样,跳跃着行走了几十米。一个形如乞丐身背同样污秽不堪的背兜和提篮的人,如此招摇过市,自然成了一道人们不可不住足一观的风景。
回到家暮色已很浓郁,很意外,门前不见伫立的神女雕塑——母亲没有像以往那样在门前翘盼。我兴冲冲推开门,“妈,牛儿回……” 就像猛地挨了记闷棍,我再吐不出“来了”。
——我世上惟一的亲人,在家为我准备生日饭的我相依为命的母亲,被谁害死了。惨景犹胜恶梦中的老天爷。从母亲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浆差不多淹没母亲整个躯体。
(2)
女孩子表达情感的方式一般是哭。
我起码有十三四年没流过一滴泪,情感表达的方式是蜷缩在某一角落思索捡来的破烂怎样变成更多的大米、白面,思索如何甩动我瘦骨如柴的拳头一敌三四五、稳准狠地一拳头把敢于抢我碗中食和上门欺凌我母女的来犯者撩翻在地。
我抱着母亲整整三天没哭没叫,没吃没喝。
但是今天,当我把母亲骨灰捧回家,强抑在心底的感情终于开闸,插上门就哭了,一直哭到不知世界。
记忆中,我幼时气性之大哭声之悦耳不说遐尔闻名,最起码在那个我已经模糊不清的遥远的乡村是脍炙人口的。我清楚地记得三次哭得晕死。
似乎是见大我两岁的姐穿了一条没开裆的背带裤,不知道是觉得不公平还是新奇?我也拽着父亲要,母亲在一旁说我还小,待和姐姐一样大后再给我缝。这种遥遥无期的许诺我觉得比隔靴搔痒还令人失望,顺势倒在地上打滚,声斯力竭哭得惨不忍睹。醒来见身上穿着姐姐那条背带裤才算作罢。父亲说我一点儿不像个闺女;母亲干脆说我是条横牛。从此,横牛儿就在乡村被叫得像敲铁锅儿——当当响了。
另一次是一个年龄似乎比父亲小点儿,像是干部模样的叔叔来家逗我玩,那时我记得好像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见到我爸和我姐,那叔叔说只要我喊他一声爸,他就上街买糖果给我吃。我不记得喊没喊他爸,只记得他狂笑着在我脸蛋儿上亲吻不止,怀抱着我大踏步上了街,光滑的鹅卵石路差点使他马失前蹄。在他递钱买糖时,我对他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手表产生了莫大兴趣,到嘴边的甜蜜蜜的糖果对我就没啥诱惑力了。他仍是那样高兴,大包大揽说糖要买手表也要买。村中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个综合性质的商店,还有点儿大,一旁的玻璃柜里几块手表气定神闲仰面躺在那儿。我得意极了,才不让你瞌睡呢。可那叔叔与卖东西的人对答了两句后告诉我,说我戴的那种手表卖完了。我心里清楚他说的我戴的那种手表是玩儿的东西,“哇”地大哭起来,尔后像被什么噎住了气管,脸色铁青,全身抽搐,吓得那叔叔赶紧将腕上的手表套在了我胳膊上。
再一次是在托儿所午休的睡梦中尿尿在床上,被平常最喜欢我,也是我唯一记得的那阿姨狠擂了一顿,并且是在我伤心得晕死过去后第一个没理睬我的人。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不哭了。那天我说不清楚有多大,也说不清楚是哪年,好像是那叔叔走后不久。母亲泪流满面背着我在重山峻岭的荆棘中趔趄狂奔,仿佛后面有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