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舱,忽又发现罗盘被人砸烂。要知大海微茫,难辨南北,白日也就罢了,夜里没有罗盘,决难航行。贺陀罗气急败坏,风度尽失,想要破口怒骂,但柳莺莺与云殊都有可疑,不知骂谁才好,出言相询更是不便,若弄得人尽皆知,岂不大长敌人志气。气闷半晌,决意占住储仓,断了对头水粮,再作计较。
如此又过一日,贺陀罗几度偷袭,均被柳莺莺发现,无法得手。云殊与赵呙住在后舱,赵呙厌恶云殊,成日哭闹。云殊劝解不得,只好狠起心肠,不加理睬。他存心令贺陀罗大海迷航,夜里觑机震毁罗盘,并偷人储仓,取了数日水粮,伺机逃生。贺陀罗一来全心对付柳莺莺三人,无暇他顾,二来害怕逼迫太甚,云殊来个玉石俱焚,与赵呙同归于尽,是以也不与他为难,间或还送去少许清水干粮,花言巧语,诱使云殊变节。云殊清水照喝,干粮照吃,但对投降之言,绝不理会。
这一日一夜,柳莺莺三人粒米未进,饥肠辘辘,口中焦渴。未到午时,花生饥火冲上来,忍不住嚷道:“不好啦,俺要死啦。”柳莺莺道:“好端端的,你说什么屁话?”花生哭丧着脸道:“俺要饿死啦!”柳莺莺道:“男子汉大丈夫,就会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么?”花生道:“俺是和尚,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柳莺莺恨声道:“你不是和尚,你是秃驴,再嚷一声,我便把你当驴宰了吃,你怕不怕?”花生不惊反喜,吞了口唾沫道:“说得是,把白毛驴儿杀了,倒能吃几顿好的。”花晓霜惊道:“那怎么成,快雪那么好!”花生道:“哪把狗儿杀了也成,挨一顿算一顿。”晓霜落泪道:“白痴儿是萧哥哥从小养大的……”花生觑了胭脂马一眼,未及说话,柳莺莺早已喝道:“你敢打胭脂的主意,我叫你好看。”花生不由发起狠来,叫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们都有道理!”说着一拳捶下,将船板打了个洞,柳莺莺焦躁起来,骂道:“你再嚷嚷,我丢你下海淹死。”花生气道:“淹死却也好些,万万不要饿死,俺师父说:‘宁做饱鬼,不为饥汉’,肚里空空的,死得忒难受啦。”此时贺陀罗远远听到,心中暗喜,立马叫阿滩取来干肉美酒,当着三人大吃大嚼,连连称好。花生看得口水长流,贺陀罗举起一块肉脯,晃来晃去,笑道:“小和尚想吃么,要吃就过来!”
花生大吞了口唾沫,禁不住站起身来,迈步便要上前。柳莺莺一惊,叫道:“花生,不许过去。”
花生闻声止步,望了望贺陀罗,又望着花晓霜,问道:“晓霜,你跟俺过去好么?”花晓霜摇头道:“我留在这里陪柳姊姊,花生,你真饿得狠了,就过去好了!累你跟着受苦,我也万分地过意不去。”花生听得这话,弯眉一蹙,露出踌躇之色,徘徊数步,忽然一拍屁股,又转回来,闷声说道:“罢了,你不过去,俺也不去啦。”柳莺莺松了口气,戳了他一指头,骂道:“小饿鬼,算你还有良心。”想到方才的惊险,眉眼早已红了。贺陀罗诱惑不得,连骂三声“贼秃”,恨恨去了。柳莺莺忖道:“这次好险,小和尚挨得过一次,未必挨得过二次。”忽听卿唧喳喳,鸟声喧嚣,抬头望去,却是一群海鸟,在船上盘旋。柳莺莺心念一转,面露喜色,取出“遁天爪”,飞掷而出,嗖得一声,白羽纷飞,竟将一只鸥鸟凌空抓了下来。
柳莺莺接住鸟儿,取出匕首,割断鸟颈,喝了口血,递给晓霜,叱道:“把嘴张开。”花晓霜露出惊怖之色,急往后缩,柳莺莺粉面一沉,扑上前,捏开她口,将鸟血强行灌人,花晓霜只觉口中腥咸,胸中翻腾不已,转身便吐。柳莺莺本就烦躁已极,见状怒道:“作死么。”抓住花晓霜,举手便要殴打,忽见她满脸泪水,楚楚可怜,终于放手叹道:“傻丫头,你不吃不喝,怎么与恶人斗,怎么给梁萧报仇?”花晓霜满脸是泪,蜷作一团,颤声道:“我不想报仇,我……我只想跳进海里,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