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梁萧发觉原来自己这几日始终留在括苍山,未曾远离。便打了一只山鸡,裹泥烤熟,就着山泉吃了。吃喝已毕,他调息了一个时辰,辰时将到,便迈步向天机宫走去。不一时,遥见怨侣双峰,隔水相对。梁萧胸中一痛:“山水如故,人事已非,怨侣双峰尚存,世间情人安在?”想起少年时听花慕容念过的那首古诗,不由得暗自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杆。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梁萧一颗心随那诗韵古调,低回宛转,久久难平:“牛郎织女纵是堪悲堪怜,犹能隔水相望,而我不远万里,重返中土,欲要瞧上晓霜一眼,却已不可再得了。”想到此处,不自禁泪眼迷离,但怕附近潜伏对头,被仇家瞧见懦态,徒添羞辱。当下抹去泪水,走到东峰之前,将身数纵,上到峰顶,峡中长风西来,激得他衣发飒飒作响。梁萧蓦地向着东方,划然长啸,啸声逆风远送,引得群山回响,经久不绝。
片时工夫,便见一叶千里船自上游飘下,“池鹤”叶钊立身船首,手把两支龙角,驶至怨侣峰下,停舟叫道:“叶钊奉宫主之命,特来相迎,阁下请上船吧。”梁萧见他神气冷淡,心神一黯,叹道:“不才再蒙叶公引渡,幸何如之。”叶钊听得这话,不觉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也正是自己将那小小顽童一手渡至天机宫中,而今人移事改,恍若幻梦。正自嗟叹,忽见梁萧挽起长衫,自怨侣峰顶笔直纵下,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使不得!”
却见梁萧来势不止,半空中忽地一展大袖,拂了三拂,劲若有质,拍得水面涟漪四起,劲气反激回来,又将他托住,三袖拂罢,梁萧已轻飘飘落在船尾,千里船半点晃动也无。叶钊暗暗喝彩,心中好不惋惜:“此人空负不世神功,却没用在正途。”摇了摇头,旋即掉转船头,叹道:“梁萧,你此番前来,还算光明正大。”梁萧道:“天机宫光明正大,我自也光明正大。”言下之意:光明正大,俱都光明正大,若是使奸弄诡,那也奉陪到底。叶钊听出弦外之音,沉吟道:“此去前途多变,只怕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梁萧听得他告诫之意,默不作声,盘膝坐下。叶钊见他心意已决,不胜喟然,当即开船逆流而上,经六龙瀑,过彩贝峡,不一时,便至小镜湖。梁萧举目望去,只见天机三轮转动如故,岩壁上两行斑驳巨字,仍是气象万千,只是栖月谷口多了一座巨大木台,如一条长舌伸人湖中,百余根合抱巨木插入湖水,将台面牢牢撑住,台上稀稀落落站了两百来人,均是武人装束。叶钊扬声道:“梁萧,这座落水擂台,正是为君而设!”
梁萧暗自苦笑,口中却闲闲地道:“天机宫真有造化之功,这座木台,非大手笔不能为之也。”撩起袍子,将身一纵,燕子抄水般掠过数丈湖面,登上木台。众豪杰已然约好,要一煞他的威风,他前脚踏上,便听众人齐声暴喝,声若响雷,震得谷应山鸣。
梁萧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惧过,闻声只是笑笑,目光投向人群,一眼便看到风怜,她碧眼雪肤,立身人群,尤为显眼,花镜圆靠在她身旁,手牵风怜衣角,意态亲密。风怜见了他,心中狂喜,欢叫道:“师父!”梁萧双眉陡挑,峻声道:“可受了欺负?”风怜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梁萧心头略定,正待细询,却听一声怪笑,释天风从人群中蹿将出来,一拳直捣梁萧面门,笑道:“梁小子,几天不见,送你个见面礼儿。”梁萧伸袖一拂,扫中他手腕,释天风拳头偏出,胸口微露破绽。释天风一惊,不待梁萧出手相攻,后跃丈余,双眼瞪着梁萧,怪叫道:“奇怪,奇怪,这招大大的奇怪。”
梁萧这一拂用上了“谐之道”。故而释天风只觉几日不见,对手似又高明几分,不由喜道:“再来。”纵身欲上,风怜急道:“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