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打猎的时候,朱祁镇真心觉得能回到北京当个普通老百姓都是好的。
但是一回到京师,朱祁镇的心态立即就变了。
尝试过权力的滋味之后,哪是那么容易就戒掉的。
尤其是朱祁镇还掌握至高无上的皇权长达八年时间,更是食髓知味,无法割舍。
如今眼看弟弟都已经同意自己参知政事了,偏偏徐珵区区一个翰林院侍讲竟敢跳出来公然反对,朱祁镇顿时怒从心中起,眼神开始地在文武大臣身上不停地扫视,看看有谁会站出来替自己申张正义。
因为徐有贞在正统朝堂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所以朱祁镇虽说认识徐有贞,但既不知道其已经改名,也不知其已经连升两级,从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升到了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更不知道徐有贞很快便会继续升官。
正统七年之时,大明承平既久、边备俞惰,而西南用兵不息,徐有贞深以为忧,上疏陈兵政五事。朱祁镇虽然称善,却不采纳。
长期以来,朱祁镇都是看不上徐有贞的。徐有贞从二十七岁中进士,在翰林院熬资历熬到四十三岁,都还是一個小小的侍讲。直到去年,派朱祁钰派到山东治河,才总算开启了崛起之路。
而且徐有贞在土木堡之变后还发表了南迁言论,是朱祁钰背负朝野间舆论压力,替他硬扛了下来。
所以朱祁钰对徐有贞也算有知遇之恩了。
历史上,徐有贞在夺门之变中倒向朱祁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景泰死抓着徐有贞的南迁言论不放,好说歹说不肯让徐有贞升迁。徐有贞甚至劝动了陈循和于谦举荐自己,但还是被景泰强硬驳回。
坏人前程,一样如同杀人父母,这个真怪不到徐有贞不忠于景泰。
但现在的朱祁钰则完全不同,是一门心思地看好徐有贞,已经到达了旁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朱祁镇来回瞅了半天,然而并没有一个大臣肯站出来反驳徐有贞。
很快朱祁镇就琢磨明白了:徐有贞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意思,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既维护了皇帝的体面,又拒绝了自己干政。
当然,朱祁钰在这里面还有一层让徐有贞纳投名状的意思,从朱祁镇的角度,一时难以察觉。
总之,朱祁镇现在终于受到了皇帝至高无上权威的反噬。
以前朱祁镇宠信王振,压制百官的时候,甚至要求百官见到王振还得下跪。最极端的时候,王振区区一个太监,竟然还能去肆意欺辱英国公张辅。
这就是明初皇权的威力,至高无上,无人能够正面抗衡。哪怕只是皇帝宠信的太监,都可以凌驾于百官之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现在反噬终于来了。
朱祁钰从一个末流亲王,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天子,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威。
和朱祁镇的正统时代一样,如今的文武百官,同样不敢反抗景泰皇帝的权威。
见场面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之中,朱祁钰不疼不痒地假意呵斥了徐有贞几句,然后便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向朱祁镇笑道:
“兄长,礼部已经拟定了章程,以后每逢节庆,文武百官都要向兄长朝贺。
并且礼部和鸿胪寺会派专职官吏在南宫当值,您可以通过礼部、鸿胪寺随时传召宗亲勋贵、文武官员与外藩使臣。
工部已经会同内官监对南宫进行了修缮,兄长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尽管令内官监进行更改。”
朱祁钰想的很明白,与其等大臣们上书请求朝贺朱祁镇,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反正也拦不住,索性就大度一点,还能落个好名声。
果然,在场的文武百官听到皇帝说,都暗暗点头,面露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