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望向地上那張百元鈔票。
她站在這裡任人奚落已經是很悲哀的事了。
而最悲哀的莫過於,穆如晴說的都是對的。
她居然……連給阿月買瓶水的能力都沒有。
周枕月為了不打擾睡著的她,可以連續騎一個多小時的自行車,騎得滿身是汗。可她連一瓶水的錢都湊不出來。
她在這裡和穆如晴僵持著有什麼意義呢?
她就算很有骨氣地駁斥、離開,又能改變什麼?
周枕月還在路邊。
她還是……喝不到水。
從小到大,穆如晴在鍾婉面前沒少這樣對她,前二十多年她早就習慣了這樣委曲求全地活著。寄人籬下,本就如此。
既然二十多年都這麼過來了,今天再忍一次,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只要忍一忍,就可以把水買回去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病房裡和沈懷星說過的那句話:
「為了她,和父親姐姐成為敵人沒關係,簽沒有尊嚴的合約也沒關係。以後或許還要做很多談不上原則和底線的事,這些統統都沒關係。」
是啊,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的原則和底線,在這一次的生命里,在周枕月面前,統統……都沒關係了。
穆雪衣慢慢走到那張鈔票前,手指緊緊蜷起,又無力地鬆開。
她由鼻息間嘆出一口氣,慢慢彎下腰。
指尖不住地顫抖。
就快要碰到那張錢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隻熟悉的白色運動鞋,不偏不倚地踩在了鈔票上。
穆雪衣恍惚抬頭。
白色的頂燈強照下,周枕月的臉被光暈染得有點模糊。
穆雪衣怔怔地看著她。
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一瞬間,連頭髮絲都是冰涼的。
周枕月卻沒什麼特殊的表情,眉眼間仍是淡淡的,沒有憤怒,也沒有責怪。
她俯下腰,輕淺地托住穆雪衣的胳膊肘。
穆雪衣囁嚅:「阿月……」
周枕月輕聲說:「先起來。」
穆如晴冷笑:「呵,原來周總來遊樂園了呀?」
周枕月瞥向穆如晴,目光在穆如晴身上慢悠悠地上下來回打量了打量。
隨即,她唇邊勾起一個極淺的笑:
「我只知道沒馴化好的狗會隨地大小便,沒想到,人要是沒馴化好,也會和畜生一樣隨地亂扔東西。」
穆如晴臉色大變:「周枕月!」
周枕月收回目光,又說:「按理說,我不該在公眾場合限制別人的人身自由。可不巧,這遊樂園的老闆我剛好認識。我想,讓他幫忙派幾個保安來清清垃圾,他應該很樂意幫忙。」
穆如晴握緊雙拳,「周枕月,你什麼意思?!」
周枕月卻不回答了,視若無睹地拿起櫃檯上的礦泉水,拉著穆雪衣不緊不慢地向收銀台走去,似乎再和穆如晴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穆雪衣跟在她後面,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哪一句,「阿月……」
周枕月沒有接話,只是付了礦泉水的錢,拿著水走出便利店,背影沉默得透出幾分清冷。
穆雪衣看得出,周枕月生氣了。
她緊張得手心裡全是汗,不知該如何道歉才好,躊躇半天只乾巴巴地吐出蒼白的三個字:
「……對不起。」
周枕月在路拐角站定。
她的手指攥得很緊,手裡的礦泉水瓶被握出了隱約的咔吧聲。
良久,那緊握的手又緩緩鬆開。
僅從一個背影,就能感覺到她身上才將外泄卻又克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