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都是他先前知道的事情,但是種種疊加在一起,最後發展成了他無法掌控的局面。
甚至他找不到一點兒太后與攝政王從中作梗的痕跡,或許他們只是輕輕地在背後推了一下,事情就自然而然,順著漣漪,最後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前幾日拿得兵符的欣喜蕩然無存,赫連誅這才明白,那時太后為什麼會這樣痛快地就把兵符交給他保管。
不是因為太后那時就已經想好了害他的法子,是因為太后一開始就知道他管不好,總有一天會出事。
他太年輕了,連軍營都沒有待過幾日,怎麼掌兵?
相較而言,太后就比他更清楚這一點。自己不會掌兵,從沒去過軍營,所以從來不插手軍營事務,全部交給攝政王處置。
這時,坐在上首的太后叩了叩桌案,喚了一聲:「大王,現在該怎麼辦?」
赫連誅回神,定了定心神,起身行禮:「此事是兒子……處事不當,但兒子請後論罪,先增派人手,支援帕勒將軍。」
令官遲疑道:「鬼谷地形複雜,時時大霧,有進無出,不是熟悉地形的將軍,恐怕……」
他倒不是誇大其詞,但這個適合支援的將軍,也不是那麼難找。
赫連誅垂眸,掩去眸中太過晦暗的神色,看向攝政王:「王叔。」
他轉身打開木匣,一把抓起虎符,將它捧到攝政王面前,咬著牙,一字一頓,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請王叔出兵。」
攝政王趕忙起身還禮:「大王多禮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太后,見太后如平常一般,只要說到軍務,她就撒手不管,只顧著弄自己的指甲。她正把指甲上鮮紅的顏色擦去。
攝政王從赫連誅手裡接過兵符:「臣領命。」
赫連誅握了一下已經沒有任何東西的手掌,後退兩步,然後拂袖離開。
夜風更冷,吹動少年尚顯單薄的背影。
太后撐著頭看著他走出殿門。他原本才只十三歲,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讓人提起警惕了。
攝政王正要將虎符收進懷裡,被她瞥了一眼,默默地又掏出來了。
太后抬手讓小太監去拿,溫聲似是哄騙:「你帶你自己的兵去。」
攝政王著實委屈:「阿姐,我前幾天才被沙匪砍了兩刀,背上還沒好,你就又讓我去。」
「你不去也行。」
小太監把兵符呈上來,太后握在手裡,摩挲了兩下,淡淡道:「我自己去,等我連軍務也明白了,也就用不上你了。」
攝政王道:「那還是我去吧。」
大德宮裡,阮久睡不著,礙著周公公還在,又不敢亂動。好不容易等到周公公走了,才坐起來。
他掀開帳子,還沒說話,烏蘭就進來了:「王后有什麼事?」
「赫連誅回來了嗎?」
原來是為這個,烏蘭搖頭,上前幫他把被子蓋好:「夜裡冷,還是早點睡吧。」
「他不回來,我怎麼睡得著?」
阮久想了想,還是蹦躂著下了床榻,坐到椅子上。
烏蘭扶著他:「萬安宮還亮著燈呢,恐怕沒這麼快。」
「嗯……」阮久撐著頭,想起前幾日在城門前,打仗的場景。
在他記憶里,永安城就一直很安寧,最大的事情就是有一次蕭明淵他們騎馬,把一個城牆根底下賣冰糖葫蘆的攤子給撞翻了。因為這件事情,蕭明淵還被京兆府尹陳大人抓到朝堂上去罵。
原來這不是政治鬥爭,這只能算是教訓小孩。
尚京城外,流血漂櫓,才是政治鬥爭。
他看得出來,赫連誅與太后不單是感情不好,還有利益上的衝突,和赫連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