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想讓他看見鏖兀爭鬥的殘酷嗎?可是他分明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在太皇太后和赫連誠的那次造反時。
大約是不想讓他見到,鏖兀爭鬥會把原本和善的人扭曲成什麼模樣。
沒多久,馬車就離開了。
似乎是徹底放棄他了。
阮久鬆了口氣。
他就在大巫府前站了一個晚上,天色微明時分,大火才漸漸熄滅。
大巫府的侍從把阮久拉到一邊,給他套上衣裳。
大巫身形寬厚,阮久卻有些清瘦,給他準備的衣裳,卻都很合身,說明是大巫早就準備好的。
碧藍與青綠,是屬於草原的顏色,烈日星辰,則是窺測天道運算的基礎。
阮久換上大巫的服制,戴上大巫的帽子,還有些不太習慣,抬手摸了摸自己喜歡了很久的羽毛,卻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在大巫府侍從們的簇擁下,走到誦念天神歌謠的百姓面前。
鏖兀人大都認得他,就算不認得,也該知道,尚京城裡的梁人少年,除了兩年前前來和親的王后,再沒有別人。
小侍從相當於大巫的仙童,天神的神仆,他扶著阮久,宣布了大巫的決定。
「大巫一生並無妻兒,多年物色傳人,卻一無所獲。兩年前,王后自梁國來京和親,大巫一眼便看中王后有赤誠之心、通天之才,甚至遠勝大巫本人。」
「自去年起,大巫便以王后為唯一的傳人,親授道術巫法。大巫早已料中己身之死,如今大巫已死,將大巫之位傳於王后,望爾等日後,待王后如待大巫,敬王后如敬大巫。」
「大巫早已料中己身之滅,然神鬼精神不滅。火起前,大巫攥三顆靈石於掌中,為鏖兀百姓做了最後一次占卜,請新任大巫,替他傳達天意。」
阮久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向他們行了禮,轉身就跨過燒得只剩下框架的門檻。
火燒得太大,除了滿地灰燼,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阮久在小侍從的引導下,才發現了藏匿在灰燼之中的三塊小石頭。
原本是彩色的石頭,也被燒得漆黑。
阮久彎腰,把石頭從地上撿起來,用手搓乾淨,露出裡面透明堅硬的石塊。
他心中瞭然,即刻回身,走到百姓面前,雙手舉起手裡的石頭,用鏖兀話朗聲道:「靈石污濁,妖人亂政,殘害大王,脅迫群臣。污濁拭去,本心透徹,大王必將逢凶化吉,誅殺妖人,澄清宇內。」
阮久字字鏗鏘,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晰地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眾人怔怔,幾乎忘了阮久是個梁人的事實,也忘記了對梁人的偏見。
他們也忍不住跟著阮久默念:「誅殺妖人!澄清宇內!」
鏖兀北邊的高山常年積雪,小木屋裡點著火堆,白髮白須的帕勒老將軍坐在火堆旁,把柴火往火堆里丟。前年在戰場上的落敗,讓他在額頭上增添了兩道舊傷。
不過這兩道舊傷並不曾給他造成任何損傷,額上熱汗流過,反倒使他看起來更加兇猛。
就像是受過傷的雄獅,相比年輕剛出頭的小獅子,儘管小獅子看起來毛髮光亮,威風凜凜,但還是受過傷的雄獅看起來更加可靠。
而他教導的那頭年輕剛出頭的小獅子——赫連誅就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他從尚京帶來的那柄未開刃的重刀,刀尖抵在地上。他左手扶刀,右手拿著一塊綢緞,默默地擦拭刀鋒,眼中波瀾不驚。
不同於帕勒老將軍的殺意外露,他永遠將自己最真實的情感深埋於雪山之下,任何人都看不透。
他只是擦拭刀刃,就專心地這樣做,再不管別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帕勒老將軍道:「大王,其實你不用學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