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誅對阮久說過:「鏖兀周邊有十來個部落,除了鏖兀,我父王學漢人朝廷,將鏖兀改制,設各部官員,自立為王,統攝周邊部落。」
「其他部落還是舊制度,就像狼群一樣,有一個頭狼作為首領,再往下,有個小首領。首領由鏖兀任命,小首領是部落中人自己推舉的,一般都驍勇善戰。」
「赫連誠是喀卡的首領,他死之後,鏖兀還沒來得及委任新的首領,暫時由幾個小首領共同管理喀卡。」
第一次進城,阮久就看見了三個高大魁梧、神情各異的男人,他們在城門前站成一排,在車隊到來之時,低頭行禮。
及至赫連誅到了眼前,站在最前邊的男人就上前一步。
「臣文勃拜見大王、王后。」
阮久扭頭看去,只見這個叫做文勃的人與其餘兩人相比,年紀稍長,五十上下,卻看不出一點兒衰老的痕跡。
他頭髮蓬鬆,帶著點兒金黃色,又夾雜著一點兒白髮,長長的披散著,像是一隻獅子。他臉上的線條果斷堅毅,用石頭刻出來的一般。鬍鬚也雜著黑的、金的與白的,蓬蓬的,不像其他人一樣,用寶石穿成的鏈子紮起來,就這樣散開。
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隻獅子。
而後他身後的兩個男人也行了禮。
阮久看著,只覺得這兩個人,一個像他前幾天在草原上見過的臭鼬,臉和頭髮都黑黑的,頭頂又夾一道白的——狐狸毛,這應該是他戴在頭頂的裝飾;還有一個就像乾癟的老灰兔。
這兩個人用鏖兀話說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不同部落的鏖兀話口音都有所差別,阮久又學鏖兀話沒多久,還沒聽明白,他們就已經說完了。
沒關係,反正以後會知道的。
這時那個名叫文勃的「獅子」引他們進城。
瓮達城仿佛被一重陰雲籠罩,氣氛不是很好,陰沉沉的。
街道上沒有一點聲音,所有人都默默地趕著自家豢養的羊群牛群。一隻剛剛被宰殺的一隻小羊,躺在長木板上,剛剛斷了氣,被割破的喉嚨滴滴答答地淌著血,滴在木盆里。
也是,赫連誠造反時,雖然不是全體喀卡人都有參與,但畢竟帶的是由喀卡人組成的軍隊,喀卡人死傷慘重,還不知道鏖兀會不會清算這筆帳。
這回鏖兀大王與王后毫無徵兆地來到喀卡,是不是一種信號?
鏖兀對他們究竟是會網開一面,還是會趕盡殺絕?
究竟能不能安穩度過這個冬天?他們的心中都籠罩著幾重陰雲。
文勃一邊引他們進城,一邊道:「前幾日接到大王要來的消息,就開始著手打掃驛館了。聽說王后是漢人,還特意準備了漢人的擺設。」
赫連誅騎在馬上,卻問:「赫連誠的房子在哪裡?」
文勃微怔,隨後指了一下城中搭得最高的房子:「稟大王,那是赫連誠的住所。」
赫連誅微微頷首:「不用麻煩去住驛館,住在他的房子裡就可以了。」
文勃心中不安,調整了一下表情,應了一聲:「是。」
赫連誠飛揚跋扈,他的宅院也極其誇張。
同樣是鐵樺木造成的堡壘,像是「鐵桶城」里的另一座「小鐵桶城」。
大廳里用成千上百的彩色小石頭鋪成地板,紅色綢緞做帷帳,正中的王座是純金打造的,華貴又張揚,很符合赫連誠的行事風格。
文勃道:「赫連誠死後,我們只是將他府上的人羈押起來,留等鏖兀派人處理,他的宅子還沒有動過。」
赫連誅自顧自地上前,撥了一下帷帳,垂下來的幾股金線纏成的流蘇便晃了晃。
他神色平淡:「這裡就很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做。」
「大王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