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何如月見過,但蘇伊若卻並沒見過,這一柔聲,金招娣又委屈起來,緩緩地拉開了袖子。
那些疤痕,又一次赤/裸/裸地亮在陽光下。
蘇伊若看得心疼。雖然她和金招娣以往沒有交情,但因為一樣的出身,自然有發自內心的悲憫。
「畜牲……」她低聲罵著,指著最新的一道傷痕問,「這個都還沒癒合,沒幾天吧?」
「嗯,就前幾天,用菸頭燙的。」
蘇伊若難受:「看看這手臂,本來白白嫩嫩的,多好看,現在像什麼樣子。新傷蓋舊傷,每一次舊傷,都以他服軟承諾結束。沒多久,故態復萌,又添新傷。今天你相信他要改變了,你這菸頭燙的傷可能結痂了,但痂還沒掉,他又會來的。你……永遠好不了。」
金招娣嗚嗚地哭了。
眼淚掉在手臂上,落在傷口上,一陣刺痛,她狠狠地一縮,突然就清醒過來。
「是的。他改不了。每一次我以為他會悔改了,下一次就變本加厲。」
何如月傾過身子,將她的袖子慢慢拉下,蓋住那些傷口:「他有沒有跟你說陳福的事?」
金招娣點點頭,哽咽:「說了,讓我……讓我去找陳福,說要告他強/奸,讓他……賠錢。」
蘇伊若氣得翻了個白眼:「你還不知道薛細苟為什麼對你服軟嗎?你以為他是當真心疼你,悔改了?屁吧,他是想哄你去威脅陳福,然後能拿一筆錢。」
「可是我真沒辦法。」金招娣突然就崩潰了,「我是想離開他。我想離開薛細苟,我想離開陳福 ,我不要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可我沒有辦法。我娘家哥哥嫂嫂不讓我回去,我要是和薛細苟離婚了,我能去哪兒啊!」
一間房子,就能逼死一個女人。
何如月氣得扭過頭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住哪裡,總有辦法。關鍵是你要下定決心。」
蘇伊若輕輕地用手肘拱一下何如月,提醒她:「廠里有女職工的單身宿舍吧?」
到底是蘇阿姨!
何如月雙眼一亮:「對啊,你可以申請女職工宿舍的。雖然是四人間,但不至於沒有蹲身之處啊!」
金招娣怔怔地望著二人,望望蘇伊若,又望望何如月,喃喃地道:「我也能申請?我也能申請?」
「能。你的情況特殊,工會就是為有困難的職工解決困難的組織啊。你有困難,工會當然會幫你想辦法。」何如月鼓勵她,「你不能總想著後面有多少困難。你想想你當下啊,你每天都被薛細苟威脅,生不如死,這才是真正的困境!」
蘇伊若從見到金招娣的胳膊起,就處在一中激憤的情緒中。
此刻聽到何如月的話,她當即一拍桌子:「別廢話了。我們如月都能把陳小蝶領回家,我就把金招娣領回家好了!我看薛細苟敢不敢來找我麻煩!」
金招娣驚呆了,愣怔地望著蘇伊若:「蘇……蘇同志,我不能連累你的!」
「嗨,說什麼連累不連累。咱倆都一樣,都是成份不好,你所嫁非人,我老公連個屍骨都沒見著。可我有個硬氣在,我不會因為自己過不下去,就隨便找個人湊合了。你也要有硬氣在,別對不起供咱們讀書的爹媽啊!」
蘇伊若的眼眶紅了。
她想起了自己不幸的婚姻。但她說得對,她比金招娣多一份硬氣。或許當年她曾經比金招娣難熬,但她也避免了泥坑。
金招娣抓著蘇伊若的手,泣不成聲。
「我……我要有蘇同志一半的勇氣,我也不會是今天這樣……嗚嗚嗚……」
何如月也心疼,喊道:「姐姐,你才三十歲。才三十歲啊。你還年輕啊,快醒醒啊!」
金招娣驀然抬起頭,拉起袖子一擦眼淚。眼淚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