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著背,低聲道:「我叫劉德華,總裝車間的……」
黃國興點頭:「總裝車間,挺好。這回特意都沒叫車間主任啊,不要有顧慮,隨便說。」
「哦。」劉德華居然應了一聲,然後悶著頭,也不看眾人,開始說話,「老職工對工廠做過貢獻,拿得比我們多,沒意見。但國家都說了,多勞多得,不能加班都叫我們加,獎金他們還比我們高一倍吧,這就不服氣了對吧。」
說著,坐他旁邊的郭清拿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出來:「雖然還沒輪到我說,但我想跟他一起說。這是我記的上個月和這個月的排班,可以看看我們這些年輕的,排班比他們多多少。」
一張紙被推到了黃國興面前,黃國興低頭看時,何如月也湊過去看了看。
別看紙張皺皺巴巴,上面表格可列得清清楚楚,字寫得絕細,但清晰漂亮。不用問,當然是年輕的排班多,年紀大的排班少。
也不用問財務科拉清單。清單早就拉過了,就是老職工獎金遠遠高於年輕職工,拿出來曬是落人口實。
其他三個車間的代表也紛紛說話。其實訴求都一樣,就算各車間情況小有不同,但事多錢少都是一致的毛病。
見青工們膽子大起來,越說越激動。黃國興深知,必須打斷了。
「大家的意見,跟我和小何幹事這兩天了解的差不多。我心裡有數了。」黃國興臉色嚴峻,道,「我首先給大家談談我的想法。我知道,年輕職工的確承擔了更多一點的工作。但這也是各級領導對你們的信任,是對年輕人的鍛鍊……」
何如月一邊記錄著,一邊心裡暗暗嘆氣。
這是多麼典型的「情懷牌」啊,可這一招,對小年輕未必管用。就算八十年代的青工更樸實、自我意識沒那麼強烈,但獎金這事,涉及的是利益啊。
利益面前,不存在什麼樸實。
接下來的對話,就更加艱難。小青工們執意要厂部拿出新的獎金分配方案,至少在加班獎金上要對所有職工一視同仁。而厂部的意見卻很明確,從恢復獎金制度以來,獎金以工資級別為基數就是鐵律,可以給年輕職工適當增加其他福利,但底線不可能讓步。
得,陷入了僵局。
這時候,豐峻開口說話了:「許廠長、黃主席,各位領導,也不能指望一次座談就立刻拿出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但說句掏心窩的話,要有發自內心的工作熱情,才會有出人意料的工作效率。就算強行讓他們都回崗位工作,能安心嗎?心裡帶著委屈,能幹出好活、能生產出優質產品嗎?」
所有人都望著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狠人」,居然能說出這麼讓人心服口服的話。
會議室里空前的寂靜。
何如月也望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神秘的男人一下子說這麼多話。這些話似乎不該來自一個燒鍋爐的小青工,而該來自某個具有豐富管理經驗的老手。
他在部隊裡也當過領導嗎?這麼能做思想工作?
會議室頂上的大吊扇有氣無力地轉動著,所有人都覺得熱不可當,唯有豐峻冷靜到像是自帶了冰塊。
他深深地望著許廠長和黃國興,語氣前所未有的誠懇:「廠長和主席能和我們這些青工坐在同一間會議室里談獎金待遇,我們很感激。可我們更需要希望。職工大學輪不到我們、送出去培訓輪不到我們,連最能體現勞動價值的加班獎金都要低人一等,我們的希望在哪裡?是在吳柴廠一天一天地熬、一天一天地混日子,最後熬成周副主席這樣嗎?」
周文華「垂死病中驚坐起「,關我什麼事?為什麼要突然被針對?
他怒了:「小赤佬說話放尊重點!」
尊重?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豐峻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