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心疼那搭車的五分錢,因此寧願花費來去將近一天的時間走路,也不搭車。
季言之可不心疼錢,他心疼的是上了年齡、腿腳到底沒有年輕時靈活的阿婆,所以乾脆就直接開口要求阿婆坐牛車去。
阿婆有些猶豫:「這一趟五分錢,一個來回就是一毛錢,這一毛錢都可以買包粗鹽,買六個雞蛋了,一點兒也不划算。阿婆還年輕,走路就成。」
「我今天下午就把錢交給趕車的李大爺,阿婆你不坐車的話不是虧了嗎。」季言之耐心的道:「阿婆,走路浪費時間,孫兒又心疼你,你啊就可憐一下心疼你的孫子,坐車好不好。」
阿婆笑了起來:「你啊,就是這張嘴會哄人。」
季言之也笑了起來:「等下午的時候我再去山上轉悠吧,大姨日子過得也苦,有時候幾個月都見不了葷腥。要是再遇到笨兔子,阿婆就給大姨帶整隻兔子好了。」
阿婆搖頭:「自個兒撞樹樁子的笨兔子能有多少,半隻就不錯了。言娃子你下午的時候就在山裡采些草藥,馬上就要開學了,學雜費還差點呢!」
季言之現在的年齡按理來說該讀初中的,只不過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季言之接連跳級如今已經是高一的學生。
現在還沒改革開放也沒有高考恢復的事,所以村里好多人都對於阿婆執意要讓季言之上學的事情感到迷惑不解,總覺得阿婆是魔怔了,在這個讀書要靠推薦才能上工農兵大學的年代,一個沒有門路的農村娃子書讀得再好,到最後還不得回家務農。
第4章 知青的遺腹子(04)
生產大隊的李大爺在解放前是地主家的牛倌兒,專門放牛。解放後,受壓迫的老百姓翻身做主,李大爺便給生產大隊養牛。平日農閒時,駕著牛車接送村民們進出縣城,收個毛票分錢也能補貼下家用。
阿婆自從帶著刑克父母的季言之獨自討生活以後,便是大隊裡妥妥的困難戶。
即便隨著季言之能跑能跳之後,就有意識的往村裡的赤腳大夫靠攏,學了一手採藥的本事。但大部分的村民還是覺得,阿婆和季言之的日子過得就好像泡在苦水裡似的。
包括李大爺家的人,也是如此認為。
這不,等吃了午飯季言之不顧阿婆的反對,給拉牛車的李大爺交了一毛錢,算是提前預定了明天趕集時的座位的時候,李大爺的老妻王大嬸趕緊叫住了季言之,要退他五分錢。
季言之不要,甚至扭頭就跑。
「大爺,記得明天讓么妹兒叫我阿婆一聲啊。」
「這孩子。」王大嬸笑著搖頭,「就是誠實,哪有退錢不要的。」
李大爺抽著旱菸鍋子,顯得很悠閒的道:「回頭你給言娃子送兩個雞蛋。」
「幹啥我送?」王大嬸臉上依然帶著笑的道:「叫么妹兒送,他們年輕人有話說。」
季言之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個樸實憨厚的娃子。起碼他面對生產隊的人不會像面對老杜家,特別是杜老二一家子那麼兇殘。每次碰到,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季言之都會彬彬有禮的打招呼。可以說,生產隊的人對於季言之的普遍印象,都是這是個有禮貌、命苦的娃子。
為什麼命苦,季言之也不想多說,反正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很苦命。世界上不幸的人那麼多,而他至少好運到有一位全心全意為他付出,甚至不惜和兒子決裂的阿婆。
他在阿婆身上享受到了天倫之樂,有什麼命苦不命苦的。
回來之後季言之跟著阿婆說了一聲,便背上了竹筐,開始沿著行人不斷經過時踩出來的小路,上了山。
季言之有時候都會覺得他與大山有緣。只要是特殊年代,他所處的環境周遭必然有大山。
他這麼想可不是嫌棄的意思,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