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摇头,道:“不,不是。”
皇后问:“那是什么?”
滔滔想了想,许久才缓缓道:“我母亲是和父亲住在一起,懿王是和懿王妃住在一起,长公主是和驸马大人住在一起,就连我最好的朋友青桐,她是庶女,可是她母亲也是和她父亲长相厮守。”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不同于往日的神色,略有些…深沉的模样,道:“可是,小姨住在慈元殿,皇姨父却住在福宁殿,中间隔着层层高墙,还有数不清的美艳娘子,连见一面都很难。官家恩宠兰贵妃几十年,临驾慈元殿的次数少之又少,您…”
皇后怒斥:“放肆!”
玉姑立在门帘后,吓得浑身一颤,愈加不动声色,连呼吸也放慢几分。
皇后手中拿着茶碗,腕上不觉一松,“咯噔”摔在底下,碎瓷满地。她很震惊,顽皮幼稚得像小孩儿似的,被她捧在手心的滔滔儿,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从入宫到现在,她也期待过、犹豫过、后悔过、疼痛过。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的她,除了保全皇后之位,保全曹家富贵,再无任何其他念想。对皇帝,哼,她早就死了心。她凤仪已久,自有威严。渐渐的,心底深处又生出怒火来,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肆无忌惮了。
滔滔不敢再辩驳,连忙起身跪在地上,顾不得那瓷片割膝,惶恐道:“皇后息怒,是滔滔不好,惹您生气,再也不敢了。”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太阳穴处青筋凸露,宽大的袖袍下,拳头紧紧握住,连指甲都陷入到肉里去,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神色。暮色越来越浓厚,小内侍要进院中点灯,被角门当值的宫婢挥退出去,打着眼色细声道:“你呆会子再来。”
小内侍还要问什么,见当值的宫人个个面若寒蝉,忙噤声退下。偏殿中墨青吩咐内侍们烧好温水,又遣墨白去正殿问问高娘子何时回来。
墨白提着玉角宫灯,深一步浅一步的穿过宫廊往正殿去。如今虽不是大宫女,但比起染坊、或是扫洒的宫人,她也算有些面子,时时有宫婢过来与她赔笑。她心里得意,倒喜欢四处走动的活。到了正殿,也不敢去前头,只在角门禀了当值的宫女,宫女又通报给玉姑底下四个掌事的大宫女。
墨白在角门等了半会,才见通报的宫女急匆匆跑来道:“里头还没用膳哩。”再问,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墨白只好又转身回去,一一禀告给墨青。
墨青毕竟是掌宫女,心思缜密,很能沉住气,便道:“你也累了,快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墨白应了,转过身,往后头去了。
滔滔至亥时才回偏殿,连晚膳也没吃。她走得极慢,膝上被碎瓷扎出了血。新月如玉钩般弯弯的挂在皇城之上,天际澄明,被高高的宫墙围城狭长的碧河。两个小内侍提着宫灯在前头引路,明亮的灯火,照得滔滔脚下一片橙红。
她脑中全是皇后冷冰冰的话,道:“明儿大早,四殿下会去福宁殿向官家请求赐婚,明儿你也不用去东宫,就称病呆在房里,若有圣旨来,也别失了礼。”
真的,要嫁给四殿下么?在花园中初遇之时,心中也有过悸动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此时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是太子,就要嫁给他么?若十三是太子,那就好了。
想到这,连滔滔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挥起拳头,往自己脸颊上锤了锤,道:“高滔滔,你真不害臊,赵十三是你最好的朋友,怎能有非分之想。。。”
别想了,别想了,四殿下温润敦厚、俊朗聪慧、品貌非凡、器宇轩昂,比赵十三好千百倍,嫁给他也不错,别人想都想不来哩。
嗯,肯定不错。
虽是如此宽慰自己,可回到偏殿,挥退宫人,她静静的坐在床榻边,默然的望着花架上几株含苞欲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