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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搬回家住而非待在医院接受诊治,是王氏父子和我另一场战火的开端,其实这项提议并非提议,而是决定,我想他们也清楚明白,能为这件事作决定的只有我自己。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该为自己作出的选择负起责任。损坏的零件可以选择强制修复,或者持续运转,直到被淘汰的那一刻来临;一枚零件能为自己作如此重大的抉择何其幸运,不似环环相扣的齿轮,一举一动均牵动著他人,生死由不得。
不过这种直白的说法依旧太残忍,所以我给了个外在的结论,也是实情:我希望娃儿们来探望我时,接触到的是阳光和山渣片,而不是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某种程度王业其实同意我的观点,或许他也想要这种抉择的自由,只是他目前无法拥有;
他表达认同的作法,便是三不五时仍带著孩子们来看我,被迫携上的当然还有来自父母的耳提面命,王盟和小薇对於入院治疗的劝说,并未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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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的并非什麽大不了的病--或该说撇开患病本身带来的痛楚,我所要面临的,不过是和一般人一样再平凡不过的事实;生於世,喜怒哀乐於世,最後辞於世;对於患病本身我也没有多馀的提问,保持静默的程度,连负责诊断的医生都感觉自己小题大作。
我想我的沉默,来自於对大多数问句的了然於心,通常人们内心的喧嚣,都来自对未知的恐惧,比方说:为什麽有人对我不好?为什麽我过的不幸?为什麽死神不找上其他人却找上我?为什麽我必须孤独一人,且终老一生?
而问题的解答,随著时空的搬移必然有所转变,所以人们内心的问答永无休止,这份争执有可能加速一人的衰老,却也可能带来更多的活力,而这份变化从内在转移到表象,进而形成白发、哭或笑所牵动的皱纹,越拔越高的嗓门,或越来越静默的人生。
我的人生在二十五岁那一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变异,因而涌上了大量的疑问;这些疑问回顾起来或许遥远,但当下却是历历在目,且举步维艰。我因此将脚步移向所有艰难的道路,凶险斗内、陡峭高山,好让内心的苦痛和外在持平,让内心的叫嚣与外在尘扰合为一体;
倘若人生在那样的颠簸中止步,也就罢了,偏偏零件那时还不懂决定自己的去留,偏偏零件还以为自己是齿轮,停转了就对不起另一场牺牲;我想当时我是傻的,我想当时我却也是明智的,因为怀抱著这般误解,所以有了现在的体悟,所以能够在面对任何逆向操作的诱惑时,鬼迷了心窍似的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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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看著那把面向我的刀面熠熠发光。
此刻它是沉静无声的,一如我的周遭,我回想起那天的反常,那股无从追溯的铿锵作响,蓦地领悟到,那也许来自我内里的发声,我太久未面对的脑内波动,所以扩大了频率,进而反应到外在生理。
你仍然那样的杞人忧天,著紧著我微不足道的小伤痛,却不曾平等关照过自己,这些日子来你可曾叫唤过我的名?或提醒我你的名字。疑问,久睽的疑问终又涌现上来,源源填塞在我的脑海,我执意悬著这把刀,不计旁人说它的阴霾,就为不轻言忘记,我还对你保有的问句。
虽然那样的问句,早在一路走来中获得无声的解答,不请自来的解答;免去了男欢女爱的纠缠,成家立业的世俗光环,因为所有的选择都在既定的选项中失去分歧,齐走向单一结局。
你用你的命,换来我的命,为的不是你爱我,而是你当下作出的抉择。
而你的抉择牵动著我日後所有的抉择,为的也不是我爱你,而是我选择了受你牵动。
我看著各处风景,并想像我担负二人份视野,到最後我独自拥抱著这些经历,为你,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