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的好儿子!”慕容桓快意长笑,跳下马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盔甲冰冷,慕容凤挣动起来,慕容桓就把下巴抵住他头顶,什么话也没了。
“还记不记得你五六岁的时候,我们偷偷背着你娘亲去喝酒?”
“嗯,一开始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喝。”
“……要进学了,我去请邺城里最有名的西席先生,被他堵了一口子鸟气,还好他有点眼光……我的儿子呀,是世上最聪明也最勇敢的孩子!”
“……”
“父亲这辈子没放不下过什么,可是这会儿,却放不下你。”
他看不到父亲的神情,只感觉这抱在深起来,充满温情,也充满绝望。
“儿子……真希望以后,咱们爷儿俩再一块儿去拼酒……”
颈后一痛。
慕容凤感觉自己被托抱起来,转入另一人怀中。失去意识前模糊入耳的一句是:“兰老爷子,托付给您了。”
“宜都王!!!”
宜都王慕容桓的尸首,最终被无数支长矛叉起,高高架在半空。
秦王骑着高头大马从司马门而入,偶然瞥见,蹙眉问是何人所为。张蚝拍马过来,秦王呵责他几句,叫他赶紧把尸首弄下来,找具棺椁好生收敛停当。张蚝苦着脸应着,言道:“这厮耐打,伤了我们好多人去!”
秦王道:“反抗自然是有的,只如今慕容暐逃奔,留下一宫室的妇孺儿童,这类血腥手段,也施展得不是地方!”
张蚝喏喏。
“好似还有兵戈之声?”秦王行几步,又道。
张蚝拉缰而去,不多时领来一串用绳绑着的男孩:“禀天王,是这帮小鬼在闹!”
苻坚看得一眼,轻轻笑道:“这不是小王爷们吗,怎么,也耍刀弄枪起来?”
“呸!”慕容泓跳脚,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氐狗,滚出去,滚出皇宫、滚出邺城去!”
四周哗然,但听“铮铮”之声,不少士兵已然刀剑出鞘:竟敢对天王不敬!
“可恶的小崽子!”张蚝一掌将他操起:“相不相信我一刀宰了你!”
“你杀呀,你杀呀!”慕容泓丝毫不畏惧,反而冷笑起来:“有种你就杀了我!告诉你,才没有结束呢!只要有一个姓慕容的在,就不会结束!”
“他奶奶的——”大刀举起来的刹那,一只手制止了他:“算了。”
苻坚并未被激怒,他扫了眼仍不断怒骂的慕容泓、沉默无声的慕容温以及其他几个孩子,侧头问:“还有呢?”
身边赵整答:“应是都驱到后宫去了。”
“怎么让他们溜了出来?”
张蚝单膝点地:“末将办事不利,这皇宫太大,士兵们封住了各大殿口,有些小地方还没摸清楚。”
秦王想一想,又笑,“是孤太急了。”
王猛与邓羌正在平抚邺城各处,杨定去追逃命的慕容暐一行……本来依王猛的意思是等他把燕的皇宫打点清扫清楚后再迎天王进宫,不过苻坚兴致勃发,意要当先而入。
这高大城廓,壮丽宫闱,以后都属他苻家天下!
兰双成提着裙子沿着朱红宫墙倾力往前飞奔。以往并不觉得多长的路,此刻怎生也望不到尽头。
真像幻境。昔时的平静美好,更显此刻如临梦魇,全罩上一层浓重灰窒的阴影。扭曲的人形,崩溃的尖叫,冰冷的血刃……
她扶着墙微微喘口气,迎面小碎步跑来几名宫女,神色间全是仓促。猛地见她,匆匆行礼:“兰郡主!”
她瞅一眼她们来的方向,急问:“北门怎么样了?”
北门是皇帝逃生的途径,也是她四哥五哥六哥临时把守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