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會讓夏枝野轉走。
他可以離開南霧,只要有夏枝野就行。
但夏枝野不能。
老平房總是斷水斷電,這樣的天還偶爾漏雨,奶奶有嚴重的風濕,小麻將又還那么小,當初夏枝野就是為了就近照顧她們,才放棄了實外,轉來了三中,如今說走就走,她們孤兒寡母又該怎麼辦。
而且這裡是夏枝野長大的地方,有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從小到大的一切記憶,自己怎麼捨得讓夏枝野從這裡被迫轉學,草草離場。
那個醒目又得體的傲慢少年,就應該在所有愛他和他愛的人的注視下,拿著第一,驕傲畢業,只不過那些人里可能會少了一個自己而已。
只不過是少了一個自己而已。
宋厭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有了足夠的冷靜和理智,可是想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臟還是忍不住地抽疼了一下,疼到他閉上眼,不敢讓人看見自己眼裡的酸澀。
他才意識到,方嘗和趙睿文他們說的那些玩笑話並不誇張。
他早就習慣了和夏枝野形影不離,習慣了夏枝野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一抬腿就可以踹到,一張口就可以叫到的地方。
夏枝野幾乎是滲入了他生活里的每一寸空氣,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視野里真的看不見了夏枝野該怎麼辦。
可是他只能這麼做。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睜開眼,隔著後視鏡,和宋明海冷淡對視:「我轉學,但是有個條件。」
「講。」
「演完校慶的文藝匯演再走。」
「給我個理由。」
「那天是我生日。」
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宋明海沉默了。
而宋厭只是看著遠方壓著沉沉烏雲的天際,嗓音低而渺遠:「爸,我這輩子就從來沒過過一次真正的生日。」
那一聲爸,是隔了許多年以來,暌違已久的,陌生而艱難的稱呼。
像是壓了無數委屈怨恨的一聲無力威脅,又像是終於死心後的最後一句悲哀饋贈,落在春日微涼的寒雨里,聽得人心涼微驚。
宋明海看著車窗倒映出的那副與自己相似的面孔,突然有了一種他徹底失去了什麼的預感。
或許是在那麼一瞬間他終於有了一絲絲的為人父母的心軟。
或許是他對這場交易的談判結果最後滿意後的法外施恩。
總之,他在微頓後,應道:「好。到時候結束了,你和我一起走,下車吧。」
宋厭打開了車門,雨水落在了他的發梢肩上。
他試圖轉身關上車門,宋明海叫住了他:「宋厭。」
宋厭扶著車門,冷冷垂眸。
宋明海坐在車廂內,抬眸仰視:「你知道為什麼總是我贏嗎?」
宋厭不語。
宋明海慢條斯理道:「因為你這些比普通人優渥一百倍的吃穿用度沒有一樣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你依附他人而活,就只能依附他人的決定,這就是弱者的無能為力,明白嗎?」
這就是弱者的無能為力。
這是宋明海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語氣,同樣的內容。
而他也不得不承認,宋明海說得對。
這就是他們的無能為力。
因為不夠強大,不夠成熟,不夠獨立,所以才在這樣的年紀,總是無能為力。
比如那塊他沒能保護下來的小王子手錶。
比如這次他沒能留下來的抉擇。
但是他想宋明海或許忘了一件事,沒有弱者永遠是弱者,尤其是當遇上了無比強烈的想要擁有和守護的人和事的時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