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果食言了,小孩會很失望的。
宋厭低頭試了試安全繩,垂下眼眸:「你對你兒子真好。」
「嗐,當爸的不都這樣嗎。」
年輕父親一臉驕傲又幸福的笑容。
宋厭沒再看他,只是轉身伸手抓住了上方的一處凹陷,然後踩上一方突出的岩塊,開始往上攀爬。
以前在北京的時候,射擊滑雪攀岩這類運動都接觸過一些,所以這種難度的岩壁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
只是每一次的發力都會扯得腰部發出劇烈的疼痛,於是每爬一步,都不得不停下來緩一緩,等到那陣最劇烈的疼痛過去後,才又繼續往上攀登。
起初還能強行忍耐,然而越到後面,越反覆拉扯,疼痛越劇烈,每選中一個有效支點,就需要停下來緩一緩,以至於就連隔壁明顯已經有些本力透支的年輕父親也很快超過了他。
最開始夏枝野還以為是宋厭從來沒攀過岩,所以才有些生疏,然而等到他越來越往上,夏枝野才越來越覺得不對。
宋厭的運動神經他是見識過的,就算再生疏,動作也不至於這麼遲緩笨重。
小胖和孔曉曉也已經從後台繞了上來,低頭一看下面兩人的進度:「厭哥是不是狀態不太行啊。」
夏枝野想起剛才起身時宋厭微蹙起的那一下眉,朝下方低聲問道:「宋厭,有沒有不舒服?」
「沒。」宋厭說完手臂用力一收,帶著身子又往上爬了一步。
然而腰間傳來錐心的劇痛實在有點扛不住,只能再次踩著兩塊凸石停了下來,手上抓著兩塊較近的支點,胳膊微彎,低下頭,把頭埋進了臂彎的陰影之中,深深呼出一口氣。
這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沒事。
「宋厭。」
夏枝野加重了語氣。
宋厭才又抬起了頭,然後冷冷扔出一句「我沒事」,就又繼續往上攀爬。
然而那位年輕的父親爬到了終點,看連夏枝野擔心的神色,喘著氣道:「我覺得你朋友可能是身本哪裡不舒服,我剛看他臉色慘白慘白的,額頭上到處都是汗。」
夏枝野聽到這話,心中一緊,直接俯身衝下面喊道:「宋厭,停下!」
宋厭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埋頭往上。
「宋厭,馬上停下來,然後抓住安全繩,我讓工作人員放你下去。」夏枝野的語氣是少有的嚴肅不悅。
宋厭卻還是像沒聽到一樣,只是機械地重複著身體的動作。
腰部肌肉的刺痛一下又一下地拉扯著,疼得他只能狠狠咬緊牙根才能忍住不發出呻吟,每攀登一步就像受了一次重刑一樣,有幾次甚至疼到了差點抓不穩終點,而距離終點還有足足一半的路程。
宋厭不是沒想過放棄。
但是他答應過小麻將,要給她拿到公主城堡,就一定要做到。
這是大人對小孩的承諾,一定不能食言。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當一個小孩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大人的承諾,最後卻只等來一場空的時候,心裡會有多失望,多難過。
他曾經也在遊樂園空歡喜過一場,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去遊樂園,也是最後一次去遊樂園,所以即使只是一個很小的承諾,他也不想食言。
他不想成為那種他最討厭的那種大人。
宋厭緊緊咬住唇,試圖強行用心理暗示屏蔽五感,不去聽那些著急擔憂的關懷和勸阻,也不去想終點還有多遠,只是忍著劇烈的疼痛,一點一點往上爬。
十步,九步,八步……
三步。
兩步。
一步。
等終於到達頂峰,跨越過終點欄杆的那一刻,所有被強壓下的感官才洶湧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