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她媽媽嗎?
好像沒一點兒頭緒。
抬起腳,克洛蒂爾德聽從於理性。回去和弗蘭克會合,道個歉,再說會兒話,離開,遺忘。
在克洛蒂爾德準備從綠橡木的培土上下來回到涼亭里的時候,一隻狗從路上出現並闖進了院子裡。在昏暗的光線下,她看不清它的具體毛色,但看得出它的體格像一隻拉布拉多。沒錯,是一隻牧羊犬……克洛蒂爾德喜歡狗,就像喜歡其他動物一樣。面對它們的時候她一點兒也不害怕;如果她有另一次生命,她會願意成為一名獸醫。另外,為什麼要怕這隻向她跑過來的狗呢?卡薩努在他的大牧羊犬跳上她的膝蓋,弄濕她的裙子之前正準備叫住它。方圓三十公里內的科西嘉人都服從於他祖父的權威,他的狗也不例外。
然而卡薩努·伊德里斯沒有發出一個聲音,也沒有做一個動作。
就在這隻狗準備接近克洛蒂爾德向它伸出手時,一個新的黑影清楚地出現在農莊大門口。一個笨重的黑影抬起一隻胳膊指向牧羊犬。用這隻唯一的胳膊向它發出明確的指令。
是奧索!
接下來的一秒,克洛蒂爾德聽到了他的聲音。
「停,帕夏。過來,到我腳邊來。」
牧羊犬一個急停,沒碰到她。它看起來特別溫馴,加上它滑稽的眼神能將山羊們弄得團團轉。然而,她的身體支撐不住了,克洛蒂爾德先是背靠著橡木的樹幹,然後慢慢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向下滑,感覺她的雙腿已經不能夠撐住她的身體,她坐在了草地上,渾身顫抖。
帕夏看著她,眼神中帶著驚訝,猶豫著是舔她的手臂呢,還是她正好和它的鼻子處在同一高度的臉頰。
「帕夏,到腳邊來。」奧索又說了一次。
帕夏。
這個名字不斷地敲擊著克洛蒂爾德的腦袋,這不是一隻拉布拉多的名字,是一隻譜系不明的小雜種狗的名字,是在她第一個聖誕節的時候媽媽送給她的。那時她還沒滿一歲。
帕夏。
她的狗。
在她七歲以前,克洛蒂爾德總把它抱在懷裡,用小推車帶它出去散步,偷偷藏起來幾塊巧克力或者幾塊糖餵它。帕夏陪著她到處去,蜷成一團睡在富埃果的後面,靠在她的旁邊,就像個活的長毛絨玩具與她寸步不離,甚至在她午休和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和她一起睡在床上。後來有一天,帕夏從圍欄跳了出去。毫無疑問,應該就是如此。當她和媽媽從學校回來,它已經不在了。它再也沒有回來過。她也再沒有見過它。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它。
奧索吹了聲哨,這一次,牧羊犬最終回到了它的主人那裡。
這是一次巧合嗎?克洛蒂爾德強命自己理性一些控制住那些瘋狂的想法。又一次的巧合?在法國應該有成千上萬的狗叫帕夏吧……
漸漸走遠的拉布拉多應該不超過十歲。所以它應該是在她的家人消失於那場車禍後出生的。應該大概是在這二十年後吧。為什麼給它起一個諾曼第雜種狗的名字?一條在1981年失蹤的雜種狗的名字?一條從未踏足過科西嘉島,每年夏天都是寄養在媽媽的父母家的雜種狗的名字?一條應該是卡薩努、麗薩貝塔和奧索都不知道曾經存在過的雜種狗?
克洛蒂爾德看到弗蘭克從涼亭下站起身來。瓦倫在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耳朵里塞著連在手機上的螢光色耳機,坐在那段樹樁上。
「我們走吧,克洛?」
有其母必有其女,卡薩努和麗薩貝塔一定會這麼想。這時克洛蒂爾德的奶奶從屋裡出來,像擁抱兒子一樣擁抱了奧索。
「我們走吧。」克洛蒂爾德回答道。
不容易拒絕。不容易徘徊。就這樣獨自站在橡木下,克洛蒂爾德沒有表現出對家庭的強烈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