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達爾走近克洛蒂爾德。他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太恨你媽媽了,相反卻太愛你爸爸了。從邏輯上來說,應該是相反的才對,但在你十五歲的時候你還不能完全明白。」
克洛蒂爾德向後退去,差不多要退到柵欄那兒了。納達爾的言下之意,令她有些吃驚。
你還不能完全明白。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克洛蒂爾德,沒什麼。沒有必要挖掘那些陳年舊事。讓你的父母安息吧。」
納達爾的目光離開了地中海,轉身遠眺山的那邊,直到目光迷失在卡普迪維塔峰。
「我不怨恨我的母親,」克洛蒂爾德繼續說道,「我是嫉妒她,僅此而已。想起這事兒,真覺得荒唐。特別是現在面對曾經發生的事兒更感到荒唐。」
就在這一瞬間,納達爾的眼睛亮了,克洛蒂爾德感覺重新回到了十五歲那年。納達爾轉身回答她:
「你真是個傻瓜!我很喜歡你,你黑色的衣服,叛逆的少年模樣,胳膊底下夾著本子和書。一臉的倔強,像是另一個性別另一個膚色的我。」
有些話開始在克洛蒂爾德的腦子裡碰撞著,是納達爾在另外一個世界,在奧賽呂西亞的海灘上說的,她從來不曾忘記過。
我們是同一種人,克洛蒂爾德。我們是與眾不同的捕夢人。
納達爾又斟滿了一杯,坐到一張極丑的茄色天鵝絨扶手椅里,繼續說道:
「我看了《甲殼蟲汁》,自從……我還重新看了《剪刀手愛德華》。每一次都會讓我重新想起你。瘋狂的麗迪亞·迪茲可以跟鬼魂聊天。你還是那麼迷薇諾娜·瑞德嗎?」
不是一點點,我的愛人!
「絕對是的。五年前,我和女兒瓦倫蒂娜去看《黑天鵝》的時候又看到過她一次。她不太喜歡這部電影,也不喜歡裡面的女演員。但我還是很喜歡。」
又一杯下肚。開始有點兒喝高了,儘管德米亞尼酒窖的產品液面並沒有下降很多。克洛蒂爾德接著說了下去,開始有點兒感覺了。
「你知道嗎?薇諾娜·瑞德與強尼·德普墜入愛河的時候還不滿十八歲,而強尼·德普那時已經差不多快三十歲了。他們在一起四年,還訂過婚。強尼·德普曾經那麼瘋狂地愛著她,還在手臂上文了『ona forever(永遠的薇諾娜)』,你信嗎?」
納達爾以沉默來代替回答,因為人們都已經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薇諾娜和強尼分手了。強尼修改了他的文身,因為沒辦法全部去掉,就改成了「o forever」。
「永遠的酒鬼」。
青春年少時的幻想啊。
令人神往,令人失望,最後幻滅。
幻想最終淹沒在桃金孃酒中。
納達爾沒什麼可說的了。
克洛蒂爾德還在繼續,她可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棄談話。她看著納達爾坐在那張對他來說有點兒過矮的扶手椅里,不確定他能不能再站起來去冷凍櫃檯賣乾酪和鱈魚。
「昨天晚上,我見到瑪利亞·琪加拉了。她在奧賽呂西亞海灘那裡唱歌來著。」
「我知道。到處貼的都是海報,想不知道都難。」
「再說她唱得還不錯。我還看見了l&039;aryon號。」
「我猜到了。它總是停泊在那兒。你要相信,它也一直在堅持。」
納達爾拿著他喝光了酒的迷你小杯,好像沒力氣再把它倒滿似的。
「我還見到了賽文。實際上我現在天天都能見到他,我就住在科西嘉蠑螈營地。還看到了奧索,儘管我開始沒認出他來。當然還有卡薩努爺爺和麗薩貝塔奶奶。另外,我也不記得斯佩蘭扎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