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予低頭看了下姜西交疊成拳在他身前的手,關了水龍頭,偏頭想看她一眼,可惜太矮了沒看清,「怎麼突然說這個?」
姜西淺淺笑了下,「我是想說,我一直以為我的初戀一定會在學生時代發生,卻沒想到會到二十五歲。還有,和你在一起太快,太順利,總覺得不真實,總覺得你會走。」
陳鶴予甩了甩手上的水,撐在水槽上,一時竟然不想回過身去抱她。就這麼任由她抱著自己。很久,他才低聲說,「如果我真的走了呢?」
「那我就等你回來。」姜西想也不想說,圈在他腰上的手更緊,莫名擔憂問,「你不會真的會走吧?」
陳鶴予沒說話,姜西被這份安靜惹得心亂跳,鬆了手把他身子掰過來,仰著臉看他,以為他該是和她開玩笑的表情,她卻看到了他眼底突然來的深沉情緒。
姜西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帶試探性的語氣。
陳鶴予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在擔心什麼。他短暫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想,如果到時候蒲老師真的找過來,真的要把他帶回島上,他一定要堅持立場:不走。因為姜西在這裡。
他彎了彎嘴角,人懶懶散散的靠著身後的櫥櫃,抬手攬住姜西的背將她半抱過來,單手搭在她肩上,「我不走,沒想走。我爸是上海人,我媽是蕪周人,他們兩個很多年都在外面工作,不著家,不安穩,半生都在飄,現在也是,只不過我媽不在了,我爸現在就一個人飄著,我也很少見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都不在了,嚴謹來說,其實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家。」
姜西想要抬頭,被陳鶴予按住後腦勺不讓動,他的聲音很冷靜,但姜西能聽得清楚,還有十分微弱的顫意:「什麼都沒跟你坦白,對你挺不負責的,之前你說我不想說的你都不會問,說實話,那會兒我在心裡笑過你傻。笑過之後又覺得,我憑什麼值得你盲目。還有很多事,只是現在我在自己心裡都還弄不明白,所以什麼都沒說,誰都沒說。如果有一天我能弄明白,我會第一個告訴你。但短期我應該還沒發想明白,再給我點時間。」
姜西沒想到陳鶴予會說這些,本能的還是想抬頭,後腦勺卻被他按得更緊,讓她的臉緊緊貼在他胸膛的位置,動不了。
「你有心事嗎?」姜西問。
「有。」
「因為家人?」
「一半一半吧,你別亂想,他們不是壞人,在外面飄也不是躲的意思,沒人犯過法。」
「我沒多想,」姜西急說,手在他腰側的衣服上抓著,是真沒想到他忽然這樣說,之前只覺得神秘,現在覺得他身上大概發生過讓他難過的事,否則他怎麼明明長著一張朝氣的臉,卻有一雙看淡生死的眼。「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安慰你。」
心是在安穩跳著的,懷裡的人是真實的。陳鶴予不知道怎麼說,他想說,大概連你也安慰不了我,可是又想到,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買煙,最近也很少失眠,這兩點,都是在和姜西在一起之後。
陳鶴予忽然低頭吻她,小小的一間廚房,兩個人懶洋洋的抱著對方,懶洋洋的親吻,鼻尖是空調打涼後的冷汽,混著姜西剛剛洗完澡的沐浴露清香,還有擺在一旁檯面上兩半西瓜的甜味。
陳鶴予沒有告訴她,來到這裡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在母親生前待過的城市逗留幾個月,見一見母親的恩師已經算是自己給自己的安慰。沒想到能遇見她,這已經不是安慰了,一定是天上的人看到了他覺得太可憐,把姜西作禮物饋贈給了他。
不是安慰,這是恩賜。
「陳鶴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曼德拉說過,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不管你的世界是黑是明,你要放心,我都會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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