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亥時,溫祈撥開《虎鈐經》,問道:陛下,今夜可要去臨幸妃嬪?
見叢霽搖首,他追問道:陛下要留宿于丹泉殿麼?
叢霽不答反問:「你認為朕要留宿于丹泉殿麼?」
溫祈不假思索地道:要。
叢霽大方地如溫祈所願:「那朕便留宿於這丹泉殿罷。」
半個時辰後,叢霽取走溫祈手中的《大學》,將溫祈放入池中,並向溫祈伸出了手去。
是右手……
溫祈牽了叢霽的右手,於其手背上寫道:寐善。
「寐善。」叢霽闔上雙目,入睡後,不知怎地夢到了母后。
母后將尚且年幼的他抱於懷中,慈祥地問他:「太傅的孫女小你兩載,據聞是個美人胚子,你可要見一見?」
他去見了,那女童確是一美人胚子。
但當母后問他可要將其定下,做太子妃之時,他卻是拒絕了。
母后又帶著他見了兩個女童,均不得他的青眼。
母后甚為苦惱:「我的小太子眼光這般高,不知以後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
待他轉醒,溫祈當即映入了他的眼帘,他隨即聲若蚊吶地對母后道:「母后,朕要做孤家寡人,母后在天有靈不必為朕擔憂。」
一日過後,溫祈又被抬去了貢院,參加秋闈。
待他回宮,遠遠地便瞧見了叢霽,叢霽面若冠玉,長身而立,朝服獵獵。
這暴君此次果真踐諾了,並未甜言蜜語哄騙於他。
作者有話要說: 經魁:秋闈第三、四、五名
第32章
他凝視著叢霽,直覺得自己的心臟將要從嗓子眼竄出來了,頓時驚慌失措,遂一手捂住了唇瓣,一手覆上了心口。
他這心臟如此古怪,莫不是患了急症罷?
但他現下所居的這副身體乃是鮫人,壽命長達千年,而非上一世先天不足的凡人軀殼。
他心生恐懼,待馬車行至叢霽面前,他的心臟居然更為躁動了些。
他抿了抿唇瓣,咬緊了牙關,抬指寫道:溫祈見過陛下。
叢霽透過玉旒,望向溫祈:「回來便好,朕須得去上早朝了,你且回丹泉殿歇息罷。」
溫祈欲要伸手扯住叢霽的朝服,再用自己的鮫尾纏緊叢霽的腰身,使得叢霽無法離他分毫。
但他最終僅是乖巧地道:溫祈告退。
已然過了上早朝的時辰了,叢霽拋下一眾朝臣,於這宮門前迎接他,乃是對於他天大的恩賜。
他若是再任性些,恐是會惹惱了叢霽。
叢霽目送溫祈,半晌,才步入了金鑾殿。
溫祈一回到丹泉殿,便躍入了池中。
待渾身盡濕後,他頓覺舒暢,心臟亦隨之平靜了下來。
他的急症來得突然,去得亦很是突然。
幸而他適才並未當著叢霽的面,將心臟吐出來,嚇著叢霽便不好了。
叢霽乃是暴君,殺人如麻,縱然他適才當著叢霽的面,將心臟吐出來,亦不會嚇著叢霽罷?
他想著叢霽,不久前叢霽立於宮門前迎接他的場景倏然浮現於眼前了。
那暴君未免生得過於出類拔萃了,任憑其身後的宮殿如何恢弘,都如同被馴服的猛獸一般,俯首帖耳。
他為何總是想起那暴君?不許再想了。
昨日是秋闈第二場,考的是《尚書·大禹謨》以及詔、判、表、誥,而五日後的第三場要考的則是時務策。
時務策便是結合四書五經,對於當下的時事政務發表自己的議論或者見解。
他被母親掐死,成為幼鮫後,幾乎一直在這丹泉殿,全然不知天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