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否定性的摇头之后,一直处在弦绷紧极端状态的胤禛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融化掉脸上部分花岗岩般的线条,走到桌旁,用手指轻叩起桌面来。他时而低下头,时而仰起脖子,只有那双眯紧的眼睛彰显出他陷入思考的痕迹。
利用这段时间,一层名叫虚伪的外衣被毒蛇蜕下。年羹尧扑通一声跪倒,坑着脑袋,双手不停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他开始忏悔,开始倾诉。忏悔被加工杜撰过的所谓的事实,倾诉被拟定推敲好的悔恨的心情。他劈头断尾,抽去骨干,只拣他与小蝶一两次不愉快的矛盾为重心,对所有可能引起胤禛嫉妒、恼怒,忿恨的词语全都统统舍弃,而改用了单调的、乏味的,沉闷的所有刻板的词语来形容他和小蝶之间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最终,在他巧舌如簧的描绘下,小蝶与他之间的交往被定性为一场偶然的意外,一个陈旧的不再值得他任何回味的误会。随后,他极其自然地提出了自己对这场意外与误会理应承担的后果。
“皇上,臣愿意终生不再涉足京城,于西北漫漫戈壁上了此残生。”
胤禛盯了他一眼,跷起二郎腿,手指弹了下膝盖上的灰尘,冷冷道,
“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犯了事之后,还想逃?”
年羹尧头皮一阵发麻,警觉地抬起头,盯住胤禛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皇上,年小蝶不能成为您……您治我罪的理由!”
笑话!单这一条欺君之罪,朕就能把你凌迟!狠狠瞥了年羹尧一眼的胤禛深呼吸一口气,把恨不得立刻叫他去死的欲望小心掩藏。再忍一忍,再等一等,就算要杀人,也需要一把锋利的好刀刃。只要十四一到,从你这骗子嘴里吐出的热气便将被可以消解我心头窒闷的四溅的鲜血所代替!
铁青着脸,坐在椅内的胤禛开始有些后悔对猎物这么早吐露出除之而后快的真实的目的,背贴在靠背上,手抓着眉毛头发,浑身焦躁起来。
体会到雍正真实心情的年羹尧开始了悄悄的反击。他全身唯一能用的武器是他的嘴。制造利好己方的形势成了当务之急。
“皇上,除去这件令人心怀芥蒂的事情外,微臣对朝廷始终是一片赤忱……撇去西北眼前的事不说,撩开微臣在您荣登大宝前的努力不谈,微臣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乃是千古难寻的圣君,微臣相信,臣对朝廷的这番报效的忠心是能够被皇上了解的……”
擦拭掉沁在脑门上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的急于挣脱出死亡阴影的男人的身体开始透支。跪在地上的双腿麻木地似乎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头像装了铅块的麻包似的,昏沉沉的,就连人最自然的呼吸也让他觉得艰难无力。
注意到胤禛脸上线条柔缓,微微点头似乎被自己一番话说动后的神态后,男人更是欣喜若狂,流淌在血管里动作迟缓笨拙的液体瞬间被刺激,像是受到电击般顿时在他体内沸腾。然而,就在他从头到脚的每个细胞在呐喊在欢呼的时刻,胤禛那一双黑得看不见底的深潭般的眼睛却把这股燃烧的热情彻底浇灭。残酷的现实总是脱离于美好的期待。会演戏的并非只有他年羹尧一个。有人在唱,必定有人在和。他念他的台词,别人想别人的诡计。舒展五官,点点头,是恁凭谁也会做的动作。
绝望中仍存有一丝希望的男人自然联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末计。既然一下子逃脱不到自己熟悉的那片荒漠一劳永逸,何妨先摆脱今日的牢笼,以求得暂时的氧气?纵使一切有利条件都不在自己这边,但任何战斗不到最后关头都不知道鹿死谁手。笑道最后才是赢家的道理深深镌刻进年羹尧的脑海里。
盘算完这样的心思,瞅准胤禛此时压抑又忍耐的模样,年羹尧更加卖力地、声嘶力竭地继续向今天幕后的那只黑手剖析自己的心迹。当然,在单独面对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