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真是对思想史的一大误判!所以我们必须转变眼光,关注到这一个层面上来,从国家大政的方方面面来搜集资料,通过对这批人物“所思所想”和“实际行为”的挖掘研究,从而建立起“十八世纪经世之学”。
十八世纪“经世派”的活跃时期是乾隆初年,即乾隆初政的十几年时间。出于种种原因,其后它就渐归消沉,甚至为“考据学派”所“取代”。乾隆十三年以后,随着一个政策“收敛”期的到来,“经世之学”虽没有“无疾而终”,却似乎是越来越“过气”了。实际上,考据学的兴起也有其内在理路,及社会自发的一面;它可能既非出于政治打压,也并非全由政府提倡,而“依然以在野争在朝,以道统争治统”。(25)另一方面,种种学术的升降和风气的变化,不是政府就能掌控的。其原因之一,可能在于“经世之学”只是一种“有限的”知识探求,未必为大多数学子所关心,而“考据学”则可供社会上一般士人“把玩”,何况当时很多人已经以此为“职业”了呢。(26)乾隆二十年代,“考据学派”随之兴起,蔚为风气,到乾隆中叶达到其鼎盛时期。这与乾隆朝政府政策进入一个较为迷惘的“无策期”,或许也有一定关联。
可惜的是,迨革命军兴,则一切可称为清代“经世学”者,均失去其价值所在。有关遗产并未得以总结,特别是仍然“活着”而“有意义”的那一部分:如在清代历史中,是否存在现实可行的经济发展道路?土地开垦曾经有何作用,今后是否依旧可靠?“赋役”应如何征收?仓储是否越多越好?政府又当如何确定它的角色和地位?……(27)
或者,如果《皇朝经世文编》(或类似的一部著作)能早若干年——如在乾隆末年——问世,世人对乾隆之治,乃至乾隆学术,恐怕都会有一番“刮目相看”了。也许,历史上就总是这样充满了遗憾,让后人不能徒然站在前人的肩上,坐吃山空,无所作为?
讷亲的悲剧
在我的新书《乾隆十三年》中,“金川之役”俨然成了一出重头戏,它并非从正面,而是侧面,从官场文化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其中一个要角不是别人,正是讷亲,没有他的失败就衬不出傅恒的成功来。只是还有一点“意犹未尽”。
乾隆初年,皇帝身边都是一些雍正朝留下来的元老重臣,如鄂尔泰、张廷玉等。此时满洲亲贵、公爵讷亲,经皇上刻意栽培,成为新的核心班底的首要成员。所谓“朕自御极以来,大臣中第一受恩者,莫如讷亲”。作为大学士、独自承旨的首席军机大臣,一时之间,讷亲可谓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乾隆九年,他作为钦差大臣查阅河南、江苏、安徽三省营伍,并验看河工、海塘。当时即有人认为,是借阅视营伍及河工、海塘之名,为皇上首次南巡作实地考察。但讷亲回来,所作报告如何,似乎就没人提及了。
时人程穆衡《金川纪略》曰:
乾隆九年,讷亲奉命由山东巡阅江南、江西营伍,各督抚提镇款待过于乘舆。江南抚臣陈大受至启圣祖南巡诸离宫,修饰奉之。游宴所至之处,绮绣地衣,彩棚香灯,动接百里。广罗珍器古玩,自通衢陈设至于馆舍,过后从奴收卷一空。进食每具珍膳,多者至百余扛,宰杀每物动以千计。倾国聚观,田舍皆空。
父老或释耒而叹曰:“生人大福要有分限,我侪幸未死,观此人作何结局!”
《清史稿·讷亲传》所言:“讷亲勤敏当上意,尤以廉介自敕”,似乎就不无疑问了。而更难面对的是权力的诱惑,《稿传》接着说,“然以早贵,意气骄溢,治事务刻深”,说的恐怕就是这方面的情况。
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报告皇上。乾隆十三年,因金川的败绩,皇帝这才提起讷亲的诸多不是之处,
(赴金川途中)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