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在路上的雪刚融化没几日,新雪又飘零落下,一层一层盘旋堆积缠绕,似剪不断理还乱的闲愁。正是一日风光最好时,晨光倾洒半室,有洁白的雪花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里飘进来,眨眼间便化为清水,似乎从未来过世间。
季青宛团在软绒绒的棉被里,脸上全是初醒的倦意,从坐在板凳上的小常口中听闻此事,季青宛唏嘘几许、畅快几许,复又疑惑几许:晕倒在雪地里好像就是方才刚发生的事,她甚至觉得手腕处仍冰冰凉凉的。然小常告诉她,今儿个距离她晕倒已过去了十日,为何这十日她一点印象也无?
古有南柯一梦,在时间悄无声息溜走时南柯太守好歹做了一梦,她可甚么梦都没做,就像打了个盹儿刚醒过来。
季青宛想到了一首流传甚广的歌:时间都去哪了。
她揉着睡得酸涩的脖颈问小常:“怎么静王说倒台就倒台了。左相一向以拖字闻名璧国,这次下手竟这般干脆利落,倒叫我吃了一惊。”想下床喝口水润嗓子,伸脚蹬进鞋子里,打个哈欠道:“啊,不过静王倒台的确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没亲眼看他去求女帝的狼狈模样是桩损失,小常你为何不唤醒我去看热闹?”
小常垂眼委屈道:“苏先生说了,主子能睡多久就让你睡多久,切莫唤醒你。苏先生好容易才把主子从阎王爷那里捞回来,我怕唤醒你再生出甚事端,自然要听他的话,所以昨儿个静王倒台我没敢喊你起来看。”
扶着床弦站到地上,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季青宛这才相信小常说的话,她真有可能一连睡了十日——不若腿脚怎会无力到这种程度。她抓过茶盅,抵在唇边犹豫道:“是……是苏景救的我?我得了甚么绝症么?”
似乎冷的厉害,小常打了个冷颤,紧紧衣裳眨眼道:“主子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苏先生说主子是大喜大悲过了度导致的痰湿上涌,暂时堵住了胸口,睡几日缓缓就能好,压根不用喝药。若真有绝症在身,主子你哪能活到此刻,一早在梦里西去了。”
温热的茶水入口正好,季青宛一口气喝了半壶,只消动一动,空荡荡的肚子里全是水声。她身子骨一向好,能吃能睡能蹦哒,的确不像得了绝症的人。
说到能吃,她好像真有些饿了。躺倒的这十日里小常一定给她喂了东西,不若等不到苏醒她就饿死了,不饿死也会被渴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常虽然傻里傻气的,不过的确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孩子。
季青宛琢磨着不能欠苏景人情,他间接害她失子失友是一回事,他救她又是另一码事,不能相提并论。是以风卷残云般吃完一顿饭后,她提了盒人参摇摇晃晃的往隔壁去,预备给救她的苏郎中馈以回礼。
苏郎中没见着,他的贴身文官箐勒拦在门前,冷着脸同她道:“主子身子近来不好,不宜见客,姑娘请回吧。”
季青宛在门边踟蹰片刻,问了箐勒一个问题:“那个,箐勒,我们俩有仇么?”箐勒不解的蹙眉,她顿了顿,继续道:“为何你每次见我神色都不大高兴,巴不得我立马消失在你眼前一般。其实若哪里有误会你可以说出来,我们好生把这个误会解开,若解不开也没甚大不了的,咱们可以打一架嘛。”
箐勒小哥老脸一黑,冲动道:“你……”到底同苏景待的久了,行事说话都有苏景的影子,自制力好的没边,要看要说出口了,还是截住了话茬。
等不到箐勒回答,季青宛淡然一笑,“玩笑话罢了。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她将手上的人参搁在门边,靠着木门放好,“这包人参拜托你交给苏先生,且当做他出手搭救我的回礼,若你不愿交给他,随手丢掉也是可以的,只消我知晓心意到了便好。”
还是那句话,她不是不欠人人情,只是不欠苏景的人情。
是夜,细雪纷纷,寒风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