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处处被压制的感觉,同时也影响到了聂毅,如今他不得不一动不动的站着,而对面的聂暻却能好整以暇的坐着。这样强烈的对比,在聂毅看来,无疑是聂暻在向他示威。
想到这里,聂毅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锋利的薄唇紧紧的抿着,一双本就阴沉的眼睛更是幽深一片。
整个金銮殿里静悄悄的,除了上奏的那个连吐字都不清楚的老臣,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琐事以外,静的仿佛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
等到一段冗长的奏报结束,那老臣还没说完的时候,老皇帝压着声音低声咳嗽了几下,一挑眉扫视四周,揉了揉胀痛不已的脑袋,沉声说。“行了,不必再报了,事情就按爱卿的意思办,朕没有什么意见。”
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把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明明此时已是盛春。最寒冷漫长的冬季都熬了过来,如今春暖花开了这身体却越发不爽利起来。
但他不愿意在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之际露出病色,以免动摇军心,引得朝廷局势更加动荡不安,所以一台袖子,装作饮茶的样子,含了一片参片在嘴里,缓了一会儿才舒服了一些。
老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的谢恩退到了一边,整个大殿里又恢复了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聂暻听到他微微的咳嗽声,抬起头目光复杂又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吗?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殿里又是一片沉默,就在老皇帝一挥袖子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座下一须发尽白的老臣突然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大义凌然的突然站了出来,跪在地上狠狠地一磕头,大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这老臣当了一辈子的四品小官,不是他能力不行,反而是无比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曾经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有不少可以晋升的机会,却通通被他一口回绝,用他的话说,官一大了人心就变了,如果在四品的官位上就能帮到百姓,那就不需要再往上爬。
所以哪怕是他品级低,却依旧受到先帝乃至当今圣上的重用和欣赏,可以说是两朝的忠心老臣。
如今他突然行这样重的跪拜之礼,必定有很严重的事情要奏,老皇帝心头一凛,哪怕身子不适也不敢怠慢,一挥手说,“沈老请起,今日到底要上奏何事行此大礼?”
沈老一听这话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再抬头的时候目光赤红一片,沧桑的脸上因为气愤都有些走形,一张嘴就是嘶哑的声音,“臣今日既然跪在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命赴黄泉的准备,所以今日若未说完此事,臣是不会起来的。”
说着他倏地转过视线,手臂发颤却笔直的往旁边一指,“陛下,臣今日要弹劾一个人,此人就是镇国王将军麾下副将,大将邓勇!”
“此人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仗着自己在军中的身份,到处强抢民女,横行霸道,连地痞流氓都不如,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与京城商户官商互相勾结,收受贿赂,私自在送往前线的军备物资中制假掺假,牟取暴利!其罪当诛,肯定陛下彻查此事!”
站在一边的邓勇一听这话,当即脸色一黑,接着恼羞成怒的怒斥一声,“老匹夫你说什么呢!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他本来就是武夫,说起话来更是粗声粗气,如今一开口更是中气十足,听起来毫无愧色,但那带着颤抖的尾音和微微抽搐的小腿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坐在上座的聂暻将目光从他的小腿上收回来,清冷的目光里涌出一抹讥讽之色,嘴角很淡的勾了一下,继续看眼前这场好戏。
邓勇是应该害怕的,不仅因为沈老从不说无凭无据之话,更是因为指正他的所有证据全是自己精挑细选,特意寄到沈老手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