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尊是不是很奇怪,這些陰差為什麼不阻攔?」
冼玉:「……是。」
與其說,奇怪陰差的問題,倒不如說是在奇怪顧容景為什麼會這麼有把握,就好像,他知道什麼似的。
「其實從剛開始,我就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
「苦海盡頭與地府河道相接,事先我們誰都不清楚,所以我們才會跳進碧血刀和我逃出的那個旋渦中,想重新復演一遍。但為何醒來的時候,我們是在忘川河邊?苦海四百四萬八千里,怎麼這麼巧,我們就從一處的邊緣被衝到了另一處的邊緣?」
這確實奇怪。
其實冼玉心中也有困惑,只是顧容景說完這一半又沒有說了,他抬起手,指了指眼前,「師尊,你看。」
冼玉抬頭一看,只見這山腰右角處露出了一隻金耳。再看與之對應的左端,也是一隻金耳。倘若轉到鬼判殿之後縱觀整座山,就會看到一尊頭戴高帽、手握玉蝶、端坐著的山像。
原來這座鬼判殿,正面是秦廣王的宮殿,背面則是一座巨山雕成的秦廣王神像。十座閻王殿,十座閻王神像背負其後,默默鎮守著這片廣闊的酆都。
等推開最後一道門,穿著紅藍相間道服的秦廣王正坐在八仙椅上,他耳垂微長,須髯如戟,長度垂至脖頸處,腰間還繫著一條黑環寬腰帶。他雙目緊閉,眉發濃黑,不說話時自然流露出一股肅靜端莊的威嚴。
但更讓人吃驚的是,秦廣王竟然足足有十幾尺之高,體型是常人的三倍有餘,坐在殿正中時,一動不動宛若一尊雕刻的神像。
吱呀一聲,兩道沉重的大門被牛頭馬面徹底推開,殿中鬼火蹭然湧起,照亮了整座大殿,秦廣王的道服也被這藍色幽火照得流光溢彩,一張白面宛若陶釉。
冼玉和顧容景在凡人中已經算是身材高挑修長的,可在秦廣王面前,竟然也不及他膝蓋高,那雙金目陡然睜開時,宛若在盯著兩隻鬼火大的幽魂。
這場景看著,活人都止不住地發怵。
然而那雙目光掃視了片刻,金色的瞳仁又慢慢恢復成尋常時的模樣。
就好像,他只是簡單的打量。
冼玉心中湧起一股奇怪的情緒,自從忘川河邊醒來之後,這情景就與他想像中沒有一處相符合的。到處都充滿了荒誕與怪異,要不是容景在身邊,他真要以為自己是否又進入了幻境……
此時,那秦廣王張開兩片微厚的嘴唇,聲音宏闊,猶如洪鐘驚雷,「此間,並非幻境。」
冼玉心中咯噔了一聲,不免一驚。
沒想到,這秦廣王竟然會洞察人心。
顧容景問道:「神尊早知我們會到訪? 」
冼玉聞言,很快又反應過來——
這路上小鬼大鬼雖說對他們不是畢恭畢敬,但也算有禮相待,並未加以阻攔,而且一聽到他們的名號便順利放行,要說不是秦廣王事前布置,想必也很難說得通。再加上苦海原本就與酆都相連,十大閻羅王通曉地府諸事,察覺到這動靜……也是有可能的。
秦廣王聞言,忽然大笑起來。
他笑聲磅礴似雷雲震動,有驅邪鎮祟之效,凡人聽了都不免神魂震動,更何況惡鬼呢?笑聲傳至殿外,陰差們兩膝跪倒在地,發出害怕的嗚鳴。冼玉和顧容景也不得不捂住雙耳,等他笑聲落罷,掌心都隱隱發麻。
「天地遼闊,六界居於其中。」秦廣王喝道,「上及雲霄,下至山川,何人敢攔神君?」
神君?
兩人面面相覷,顧容景喉嚨微緊,倒是冼玉還一臉不解,謹慎道:「神尊怕是有所誤解,我雖自稱道君,卻也只是半吊子的功夫,不敢褻瀆神君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