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看着庄归瞬息万变的神情,问道:“你恨你母亲?”
庄归道:“不恨,但是我想问问她,她这些年后悔吗。”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只觉得眼睛很涩,那么多年一直期待的自己的那位慈祥生母亲竟然是这般狠心之人,也许是她太天真了。
宣华转身看着庄归,他的目光带着月光的点点清冷,他向下凝视着庄归说道:“我并不知道锦家太夫人这些年的怎么想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想必她也是被迫无奈,为了你另外三个姐姐的未来,牺牲了你。”
庄归也知道,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在三个女儿和一个女儿之间,锦家太夫人只能选择牺牲那一个女儿来保全另外的三个女儿。
所以被伤害被丢弃的是她,虽然明白这层道理,但是她还是十分失望和难受。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眸看着远处被乌云深藏起来的隐月,喉咙处竟有泪意在翻滚,宣华侧目看着庄归,却是伸手轻轻将她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他的眼神很温柔,带着些怜悯,却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庄归。他的眸子闪着月光透下的光辉,却不再那么冷漠了。
庄归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她把泪意忍下然后转头带着一丝惨淡的微笑对宣华说道:“我能见到我的生母吗?”
宣华很柔和地说道:“可以。”
“你有什么目的?”她没有天真到认为宣华会真心想帮她,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宣华回过头看着那块墓碑,“你是她的妹妹,我愿意帮你。”
“仅此而已?”
宣华用一种庄归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那其中有一些细微的情绪在闪动,非常温柔的,却让人看不透的,他说:“还有一些理由,但是你不必知道。”
庄归勉强一笑,“随你。”
随后两人便离开这片墓地,坐上了一辆马车,庄归不知道是去哪儿的,却也没有多问。
马车一路颠簸着,像是胶着的红尘与人心。
庄归从不认为红尘这个词会与她有任何关系,她似乎生来就不具备享受这样东西的权力。
她透过马车的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想了良久才开口问道:“锦华,现在被禁足在宫里吗?”
“没错。”宣华从上了车开始就变得十分缄默。
“商相不会放她出来了吗”
宣华带着嘲弄地反问道:“你觉得呢?你认识的商珏是怎么样的?”
“整个锦家都被禁足了?”
“是都是被禁足了,但是商珏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庄归细长却不那么细腻的手指拉着半块帘布,她回头顿了顿看着宣华说道:“何意?”
宣华慢慢说着,仿佛那些口中的不是人命,而是过街老鼠,“锦华会死,锦家所有的人都会死。”
“为什么?不是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吗?”
“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商珏懂。”
庄归只觉得夕阳一寸寸打在她的肩头,却不那么的热了,混搅着晚风好似越来越凉,吹在她的后颈处,心里也像是被浇灌了一桶冷水,没想到刚刚找到的家人,却那么快就要生离死别了。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她只想知道她的母亲是否真的那般狠心,她想母亲亲口告诉她,她可曾想念过她,可能后悔过。
二十多年来,她没有一日不想幻想着自己的亲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她很想见到母亲,却又怕再次见到世间的冷酷与无情,此刻她的心情是无比的矛盾。
夕阳渐渐离开地平线,大地上的温热迅速褪去,夜幕毫无预警地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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