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寧之所以會遭受重創,應當與先前夜間的異樣有干係吧?
思及此,他心口卻登時湧出了不合時宜的甜蜜,但這是不應該的。
謝晏寧雖是為了救他才隻身犯險,受了一身的傷,但謝晏寧救他是因為他是謝晏寧的工具,而不是因為謝晏寧喜歡與他接吻,謝晏寧甚至不知其曾與他接過吻。
他定了定神,將那些亂他心神的畫面壓下,張了張口,欲要出言詢問。
他明白自己並無資格關心謝晏寧,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尊,你是不是很疼?」
謝晏寧凝視著陸懷鴆,啟唇道:「你亦是體無完膚,是不是很疼?」
陸懷鴆搖了搖首:「不疼,弟子遠不及師尊傷得厲害。」
謝晏寧向陸懷鴆致謝道:「多謝你除去了蜘蛛精。」
適才,陸懷鴆僥倖找到了一條密道,密道直通巢穴頂,他離出口尚有五丈之時,赫然有一隻半人半蜘蛛的怪物竄入了他眼中——這怪物應當便是蜘蛛精了,同時又有謝晏寧的嗓音傳來:「懷鴆在何處?」
他認定自己於謝晏寧而言,僅僅是一件稱手的工具,工具壞了便壞了,再培養一件新工具便是了,就如同他的一眾師兄,謝晏寧根本不會因為師兄亡故而有些許情緒波動,甚至為了測試新的刑具而活生生地折磨死了好幾個師兄。
原來他是與眾不同的麼?他這件工具甚為合謝晏寧的心意麼?
謝晏寧在意著他的生死,這個新鮮的認知教他歡喜得難以言表。
謝晏寧的修為分明遠勝於他,他卻極想即刻衝到謝晏寧身邊去,讓蜘蛛精無法傷謝晏寧分毫。
但他忍住了,衝動行事只能惹謝晏寧動怒,他必須伺機而動,殺了蜘蛛精,才能討好謝晏寧。
由於蜘蛛精正忙於與謝晏寧周旋,他並未費什麼氣力,便將蜘蛛精一劍斃命了,極為容易。
他甚少得到謝晏寧的誇讚,並不認為自己做成了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會得到謝晏寧的誇讚,更遑論是致謝了。
這是謝晏寧初次向他致謝,一字一字悅耳至極,將他震住了。
然而,他未及從震驚住回過神來,竟又聽得謝晏寧似笑非笑地道:「你是在譏諷本尊修為不濟麼?」
他全然不知謝晏寧何出此言,半晌才意識到是他說錯話了,他與謝晏寧同在蜘蛛精的巢穴內,卻道「不疼,弟子遠不及師尊傷得厲害」,由謝晏寧聽來便是譏諷。
他「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頭顱低垂,卑微地道:「弟子笨嘴拙舌,一時失言,望師尊降罪。」
謝晏寧是為了維持原身的設定才這麼說的,他一點都不喜歡卑微至此的陸懷鴆,更不喜歡動不動便要向他下跪,求他降罪的陸懷鴆。
他頓覺心口發疼,不由自主地抬手撫了撫陸懷鴆的發頂。
陸懷鴆愕然,他年八歲便被謝晏寧帶回了渡佛書院,但謝晏寧從未將他當作孩童對待過,自然不會撫摸他的發頂。
難不成師尊欲要拍碎我的頭顱麼?
他這般想著,卻並未生出反抗之心,而是認命地闔上了雙目。
倘若謝晏寧想殺他,他雙手將這條性命奉上便是了,他這條性命原就是謝晏寧撿回來的。
謝晏寧全然不知眼前的陸懷鴆一腔的視死如歸,收回手,道:「於姑娘恐怕有難,我們須得快些回去。」
不久前,他的結界已搖搖欲墜了,現下結界雖然尚存,但為策萬全,還是快些回客棧為好。
陸懷鴆覺察到謝晏寧的嗓子愈加沙啞了,壓根未將謝晏寧所言入耳。
謝晏寧見陸懷鴆遲遲不起身,將「揚清」從蜘蛛精後腦勺抽了出來,擦拭乾淨後,送入了陸懷鴆掌中,後又施展身法,右手一提陸懷鴆,向上而去,